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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马厩

  卿是倾国色

萧弋舟甚至来不及套上鞋, 沧海阁、琅嬛轩, 甚至凤姨娘住处都让他的人挨个问了个遍。


萧侯为之气结,“怎么,他自己赶了人走了, 回头又要巴巴去找!我没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嬴夫人在侧侍奉汤药, 让萧侯服药, 他别扭起来,直接仰头往床上一倒,被褥一扯, 脸颊鼓胀拒不喝药,和儿子置气起来, 嬴夫人头疼又觉好笑。


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父子。


嬴夫人将药碗搁置一畔, 便兴味索然地挨住了挂帘钩的木榻一角, 信手揉捏着腰间悬挂的一只丁香色海棠纹理的小香囊,垂眸微笑道:“你对沅陵那孩子有成见。”


“我有成见?什么什么什么?”萧侯从榻上爬起来,皱眉道, “你是因着她姓嬴, 看在你眼底,她再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我这几年没少在你跟前说她坏话, 你反正左耳进了右耳出,从不搭腔。你心里维护她。我省得的。”


“姓嬴有何不好, ”嬴夫人幽幽望着他, “夫君, 我也姓嬴。你厌烦了我?”


“这……”


萧侯惧妻, 又说不上理来,支吾开了半晌,强词夺理道:“这岂能混为一谈。”


嬴夫人抚着丈夫因生气起伏不定的胸脯,曼语说道:“你没有与沅陵说过几回话。她是有苦衷的。”


夫人妙目横波,温柔和善地说着话,犹如一场绵绵甘霖降下,萧侯泼天的火气也溶在水底,最后一点火星子倔强蹭起,随即灭得一丝不剩,只扯了嘴角,微微歪过头去,倒要听她说个子丑寅卯来。


“原先夫君与弋舟前往平昌为先帝贺寿,先帝那人,世人有所不知,夫君你是明白的,他不思兴利除弊,反而凡事指着别人,为沅陵招婿本来就是幌子,他要的是一个留在平昌的质子,将来若有人生乱,手中抓着一个门阀世家,也好睡得安稳。”


三言两语之下,萧侯的目光已经微微一动。


“沅陵懵懂无知,对咱们儿子心生恋慕,盼着嫁来西绥,才于演武场外默许求婚之事,不料当日从大皇子口中得知先帝意图。为了不耽搁弋舟前程,只好言词拒绝他,也不教先帝看出端倪,强留他在平昌为质。”


萧侯凉凉道:“这话,小公主告诉你的?”


说罢他又冷冷发出一声笑,“她满嘴谎话,信她不得。”


嬴夫人也不恼:“沅陵打那以后,可有传出过,与旁的男子不清不楚的传闻?”问得萧侯滞住之后,她又道,“沅陵被表兄设计,为吾儿投毒,身为生母,难道我就不会对下毒手的贼人切齿拊心,恨不得将其剥皮拆骨?可沅陵自愿来西绥请罪,也学了医术,救了吾儿,她一双手教银针扎得几无完肤,她若不是出自真心,何苦冒着夫君喊打喊杀的危险前来呢。”


萧侯只从最后一句里听出来夫人对自己似有不满,皱起了眉头。


沉默少顷之后,他沉声道:“让他自己去找,我不帮。反正人也不是我赶走的。”


嬴夫人忍俊难禁,“也好。不过夫君,为妻丑话要说在前头了,若是儿子精诚所至,将沅陵寻回来,萧家要认这个儿媳妇,我可顾不得夫君你愿意不愿意了。”


闻言,萧侯双目一睁,他翻被而坐起,却见夫人已走到了门口,气得一张脸鼓得通红,嬴夫人回眸笑着望过来,又道:“至于穆女,我来善后,夫君不必忧心,嫁你这么久了,一些府上小事,为妻还是操持得过来的。”


于是嬴夫人又轻飘飘几句,四两拨千斤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他张了张嘴,最后一个字都没蹦出来,眼睁睁目送夫人离开了寝屋。


暗卫将兀勒城搜罗了个遍,均无消息传回,萧弋舟在寝屋待不住了,夺门而出,来不及去马厩,牵了萧煜的马便往外疾驰而去。


兀勒地处西绥东南,四通八达,东接东郡,南攘淮阳、平昌,往北走百里则是北漠,西疆则是西域人驻扎之处,从城门出去,有淮阳水路可走,也有东郡陆路可通,正因如此,当萧弋舟策马出东城之后,环顾四野,竟无可寻觅!


气恼、烦郁,最初的暴躁鸿雁剪掠,留下一地鸡毛,他如坐在一捧灰里,独自懊悔伤神。


他要抓她回来,即便抓不了她,也要知道她是否安好,她无依无靠能去哪!


属下人打听到,先前她入城时,有几个护送她来的假扮商队的军士,后来经查问,恐怕是从淮阳而来,从平昌走淮阳到兀勒城,这是最短的一条线路。他来不及想淮阳军为何会答应护送嬴妲,头痛之际恍然大悟,她是如此急切地想要见自己!


她来得比他还要早几日,鄢楚楚都说,她在门外请求相见,吃了些苦头,原本鄢楚楚是怕她被侯爷认出来拉出去打杀了,想将人赶走,没想到她固执不走,又送上来药方,府上人只得将她留下来。


“世子……”周清骑马跟上来,“唉”一声叹道,“这事不怨你。”


城外青山如幕,充人满眼,巍峨高山阻住去路,马蹄停驻,不知要不要往前追去。


倘或不是这条路?


为什么城门口的人没有一个来报,说发现了她的身影,或形似她的年轻女人?


他皱起了眉。


周清是裨将里唯一一个成家立室的,萧弋舟病急乱投医,“你的妇人要闹了脾气,能去哪?”


周清咳嗽两声,呛得险些一跟头跌下去,“世子,这,这不能拿来一说,我的婆娘是个泼辣的,使起气来,能砸锅爆我头,莫说回娘家了,她就往那门槛上一坐,冲着南来北往的、左邻右舍的一通发落我不是。嘿嘿,公主是绵羊似的性子,不会如此。”


萧弋舟沉默了。


半晌之后,他低声道:“她不是绵羊一样的性子,她是根蒲草,柔韧坚强。”


“要做的事,她一定会去做,百折不回,如同,她一定要上兀勒城来寻我一样。”


世子的嗓音低沉而萦回,仿佛要哭出来一样苦涩,周清瞠目结舌,不晓得从何安慰起,唯恐口拙舌笨说错了话酿成恶果,便只好呆呆不动,作稻草人不语。


萧弋舟自嘲地苦笑了几声。


“替我向穆氏转达一声,她的恩情,萧弋舟铭记于心,他日如有用得到之处,肝脑涂地不足报答,她如同意,我愿歃血为盟,与穆氏合纵,同心戮力。”


“余事,萧弋舟其心不允,无奈不得成全。”


周清沉默记下。


身后传来消息,斥候来报,曾于昨夜里见着一貌丑无盐的妇人蒙面出城,头戴面巾,面容可怖。


萧弋舟策马回头,厉声问道:“从那一面出走的?”


斥候禀告道:“从东城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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