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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幼崽

  王国血脉

在数个兽人的追逐下,老锤子和快绳气喘吁吁地赶来,突破重围和他们会合,顶前排,换下渐渐不支的泰尔斯和路易莎。


“商队,还有其他人,”一直在被围攻的路易莎得到少有的喘息机会:“怎么样了?”


“休伯特没了。”老锤子转身闪开一记重击,简单地报同伴的死讯。


快绳声带颤抖地接过他的话:“他替我们断后。”


路易莎痛苦地跺了跺腿。


已经没有时间替同伴哀悼了。


“也没有什么商队了,”身形狼狈的麦基从背后奔来,急急地道:“我去找马,再不突围,我们都要死在这儿!”


老锤子一阵不要命地挥舞,将一个方向的四个敌人暂时逼开好几步。


“该死!”路易莎痛苦地喘息:“迪恩!”


“我知道!”交战,迪恩的声音有些变形,但他似乎仍在坚持着思考:


“箭手、甲胄、兵器、凶兽,同时发动的猝然突袭,有组织的战术和安排……”


“再加这种规模……”


“这些灰杂种!”


光头佣兵咬牙大喝:“它们不是流放者!”


“它们是部落勇者,是荒漠里某个大部落的正规战士!”


泰尔斯微微一愣。


大部落?


兽人的……部落?


在此时,一阵怪声传来。


“唧唧!”


“小心!”迪恩怒喝着,一记虚招晃过怒极的蓝脸兽人,对坎泽吼道:


“兵蜥!”


泰尔斯头皮一紧:一个四肢着地的庞大非人身影扭动着身姿,怪叫着,在沙地飞速来袭!


下一秒,一头常人大小的巨型灰黄蜥蜴蹿到坎泽面前,身的鳞片清晰可见。


它撞进雇佣兵们的阵型里,一口咬住了坎泽的手臂,扯住他转圈,让北地壮汉痛呼出声。


泰尔斯咬牙前,一剑刺在这头怪兽的身,却被它的鳞片划开。


坎泽忍痛挥舞着左臂,试图甩开兵蜥的咬合。


这是他最后的努力了。


另一个兽人抓住了机会,它的重型直刀在空划开刺耳的尖啸,劈开了坎泽的右胸。


粗糙的兵器下,北地人的右腋下甚至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


“噗嗤——”


鲜血飙射,把坎泽身侧的泰尔斯染成红色。


“啊啊啊!”老锤子悲愤地挥出大锤,击退直刀的主人。


“不!”迪恩凄厉地怒吼,他一脚踹起火堆,燃烧的柴火落在兵蜥的身。


快绳尖叫着,抓起地所有的柴火,扔向这头荒漠里的怪兽。


兵蜥终于忍受不住火焰,放开坎泽的手臂,退入黑暗。


但被劈开半身的坎泽只剩下了颤抖的力气,他软倒在地,很快不动了。


“呀!”路易莎泪流满面,她抓起长剑重新扑向敌人,


兵蜥的冲击是灾难性的,丹特的大剑们被打乱了阵型。


不少兽人趁势攻入,没有了侧翼的援护,所有人瞬间陷入以一敌多的困境里——泰尔斯发现自己同时面对着两个兽人。


面对它们的巨力,他几乎陷入绝境,狱河之罪从来没有停息过,加北地军用剑术里适时的闪避和卸力,才能堪堪抵挡住那种让人心寒的力量。


战况急转直下。


王子在斧头和巨剑的威胁下左突右挡,盾牌呻吟着,仿佛下一刻要碎裂。


“咚!”一声巨响,快绳飞出数米外,倒在了地,人事不省。


糟糕。


泰尔斯咬着干裂的嘴唇,心的希望在一点点消逝。


打斗声越来越小。


商队已经完全沉寂了下来,丹特的大剑里还在战斗的人只剩下迪恩、路易莎和老锤子。


去找马的麦基早已消失在敌人堆里。


“坚持住!”路易莎的声音越过重围,在耳边传来,听去十分不妙,却还在努力激励着他们:“相信麦基——他是荒骨人,是荒漠的宠儿!”


坚持?


相信?


泰尔斯退后一步,狼狈地避开一次夺命的剑斩。


相信什么?


他痛苦地呼吸,双手的剑盾因为多次交击而颤抖着。


通过地狱感官,少年能感觉到:周围的兽人越来越多,大部分都举着武器,静静地待在外围——也许一有空位冲来接替同伴,也许出于傲慢而等待着他们的胜负。


望着四面八方越来越多的敌人,泰尔斯开始相信:自己的运气大概到头了。


他知道,对手过于强大,无论数量还是力量。


他们几乎没有机会。


他只是凭着这么多年以来,绝不放弃的本能在战斗。


狱河之罪似乎到了极限。


“砰!”不远处传来重重的一击,老锤子在痛呼声倒地。


可恶。


泰尔斯在心叹息,吃力地翻滚,却发现自己滚到了另一个兽人的脚下。


他心一寒。


是它。


是那个蓝脸的兽人。


它低下头,表情狰狞如故。


下一秒,狼牙棒向着地面袭来!


“砰!”


泰尔斯丢开了盾牌,拖着酸痛至极的身体,狼狈地避开这一击。


黄沙飞溅,迷人眼球。


泰尔斯恍惚地坚持着。


他知道,对人类而言,这些兽人的进攻都是一击致命。


至于提升狱河之罪的机会?


得了吧,在这种烈度的厮杀下,不会有什么黑剑说的“将死未死”。


更没有什么流出鲜血,然后发动魔能的机会。


一旦招,他立刻能知道狱河的摆渡人是不是传说了。


泰尔斯吃力地爬起来,但还未站稳,一柄弯刀劈他的剑!


“铛!”


巨力之下,加动作不稳,他一击都没承受住,长剑脱手,再次摔倒。


武器落在沙地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完了。


泰尔斯颤抖着,只觉得手臂剧痛。


跟姬妮、跟怀亚,甚至跟他对敌过的尼寇莱和蒙蒂起来……


这种程度的战斗……


他艰难地翻过身,只看见那个一身甲胄的蓝脸兽人步步逼近。


它对王子露出狰狞的牙齿,缓缓地抬起了狼牙棒。


“弗拉卡。”兽人冷冷地道。


妈的。


泰尔斯有些意识涣散。


弗拉卡……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龙霄城的课,有学过吗?


迪恩和路易莎的怒喝依旧在耳。


泰尔斯艰难喘息着,摸向四周,想要找到任何能割开鲜血的东西。


但他失败了。


下一秒,狼牙棒猛地下落!


泰尔斯闭眼睛。


小滑头。


记得,要学好兽人语啊。


否则,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因为什么……


在此时。


“咚!”


钢铁碰撞的声音。


在沙尘四溅和乱风搅动,泰尔斯惊出一身冷汗!


他猛地睁眼。


敌人的武器落偏了,深深地砸在自己头颅边,相隔一寸。


泰尔斯心跳未复,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情景:


一支极粗的尖利铁叉,卡了狼牙棒的缝隙处,将它的轨道拦偏。


而铁叉则连在一支没有手掌的、更粗的手腕——竟然像是被生生熔铸进骨头里去的。


被阻止了杀戮的蓝脸兽人似乎十分不满,它转向铁叉的主人,转向那只齐腕而断的手臂的主人。


“纳塞尔!”


兽人疯狂地咆哮着,连脸的蓝色涂料都褶皱起来。


它情绪激动,左手指着地的泰尔斯:“赛尔,弗拉卡!”


但铁叉的主人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连着铁叉的右臂依旧架住狼牙棒,丝毫没有放松。


它低沉的嗓子里透出一个陌生的词汇:


“索里诺。”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它们的交涉。


“索里诺,”铁叉手臂的主人平平地重复了一遍:


“索里诺,撒图赛尔。”


蓝脸兽人似乎非常生气,它的气息越来越粗,灰色的皮肤微微发抖。


但铁叉手臂的主人似乎很不一般,几秒钟后,蓝脸的兽人咆哮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收回武器。它狠狠地剜了泰尔斯一眼,细小的眼睛里尽是仇恨。


泰尔斯僵硬地躺在地,只觉得使用过度的身体快要失去控制了。


蓝脸兽人抬起头,对着周围怒吼一声:“纳库!坎达尔!”


下一刻,像是收到指令一样,所有兽人,无论是否在战斗,都放下了手里的武器,齐齐退开一步。


连兵蜥这样的凶猛野兽,也被两个兽人用绳子牢牢套住,压制下来。


兽人们纷纷散开,露出重围里拄剑喘息的路易莎,以及她搀扶着的迪恩。


也露出铁叉的主人。


泰尔斯看清了它。


这是另一个兽人。


另一个特殊的兽人。


披甲的蓝脸兽人已经算是身形庞大了,但这个兽人的身形甚至前者还大,几乎有两人高。


这不是它最大的特征。


它的皮肤。


这个兽人的皮肤是纯黑色的,周围的同伴们深得多。


它的肩膀披着一叠厚厚的雪白毛皮,看去像是某种凶兽,毛皮下掩藏着金属的黑色铠甲,显然地位极高。


它的额头有着三道平行的狰狞伤疤,延伸到鼻梁,像是爪痕,它的嘴唇是浅灰色的,头顶的毛发也更为旺盛。


泰尔斯皱起眉头。


它是……首领?


但仅剩的雇佣兵却惊呼开口。


下一秒,纯黑色的兽人首领弯起黑色的嘴唇,对着他们举起粗壮的左手——它的手掌紧紧箍住一个人类俘虏的脖颈,任由他徒劳地挣扎。


“不,不,”路易莎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哭腔:“不。”


迪恩叹了一口气:“麦基。”


被扼住脖子的荒骨人颤抖着,表情涣散,双手无力地攀这个特殊兽人的巨大手臂,却没法作出哪怕一点反抗。


泰尔斯绝望地摇摇头。


完了。


兽人发出类似笑声的声音,一把将虚弱的麦基抛到地,然后举起自己的断腕,把面的铁叉对准了仅剩的雇佣兵。


下一刻,这个纯黑的兽人缓缓开口。


让泰尔斯和两位雇佣兵大惊失色的是,从对方嘴里吐出来的,是一口流利的、带着荒漠口音的西陆通用语。


“人类,”兽人低沉的嗓音似乎带得沙子都在震动:“你们打得很英勇,带走了四位部落勇者的战魂,也赢得了我们的尊敬。”


路易莎惊讶地瞪眼,迪恩则皱紧眉头。


周围的兽人们足足有数十个,站成黑压压的一片,它们手持兵器,杀气腾腾地盯着雇佣兵,却屏息静默,无人发声。


“因此,我以裂石部落的荣誉保证,只要向我投降。”


“你们的同伴,包括这个索里诺,”它轻轻踢了踢脚下的泰尔斯,庄重而严肃地道:


“能活命。”


泰尔斯微微一动。


他想起了来了。


纯黑兽人的那个词:索里诺。


龙霄城的课,冰川兽人语里也有类似的词,虽然音调和后缀不太一样——索里那。


意为:


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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