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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蚌珠儿

鲜血滴答,滴答的从脸上流下……


昀光端正了自己的衣冠,从一边的神台上取下香,点燃了香,他慢慢的走到院里插好,对着天空嘟囔道:“先帝……昀光老了……等不到下场了……”


“先帝啊!您的儿子不争气啊!!”


“先帝啊!您的江山,昀光帮您抢不回来了……”


“先帝啊!您还记得我吗?可别忘了我啊……”


先帝啊,老奴老了……老奴就要去了……您可别忘了我,记得老奴啊……


您可记得接我啊……


昀光步履的蹒跚的磕了几个头,从怀里取出纸钱四处撒去……


一边洒,他一边道:“过路的神仙!买路喽……买路喽……”


他念叨着……慢慢走入密道……


昀光并没有烧这座宫,许是因为此地有佛,普度众生,他而今要去了,便不敢得罪神仙吧……


谁知道呢……


昀光扶着密道的墙,走呀,走呀……前面越来越亮,他沿着光芒而去,终于……他走了出去……


当眼睛适应了光线后,昀光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四爪蟒袍,相貌俊秀的人……


此时,顾昭坐在假山外的椅子上已然喝了三盏茶,吃了七八块点心,他等啊,等啊,到了最后,却万万没想到,竟等出一个没有面皮,脸上全是血的怪物!


吃着点心的手,停顿了一下,顾昭吸吸鼻子,呆呆的看着这怪物……


他道:“什么鬼!”


那怪物发出桀桀桀桀的笑声,笑得一会子,他竟无比骄傲的说:“老夫昀光是也!”


顾昭郁闷的看着他,脸上充满疑惑的问:“昀光又是什么鬼?”


昀光哈哈大笑:“老夫是索命报仇的鬼!”


顾昭捏捏鼻子,摇摇头:“得了!大太阳底下,甭吓唬人了,还索命报仇呢,都这时候了……”


昀光笑了一会,开始认真的上下打量顾昭。


一辈子的深宫生活,见惯了这人世间的种种因果,仿若鬼使神差,昀光忽然就明白了,他若打通任督二脉一般的就明白了……


赵淳润是如何得到力量的,如何从寺庙里挣脱出来的,他如何上位的,如何驱散后宫近二十年修身养性……


是呀!他全明白了……


有人踢了昀光一脚叫他跪下,昀光挣扎的又站起,又被踢倒……


一直到面前这人摆摆手表示不计较了……


昀光就那样站着,他歪着头一脸鲜血的指着顾昭笑的撕心裂肺……


竟是这样啊!谁能想到呢……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情义,竟有这样的相守,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宁郡王二十年不娶,为什么赵淳润二十年修佛……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情感吗?


他笑了一会,想问顾昭,你求的是什么?想要什么?想等什么?


可到了这会子,他却什么都不想问了……


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到最后一口鲜血喷出……


他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嘟囔到:“……先帝啊……老奴就是个太监啊……是么……是啊……”


顾昭左右看看,有些不明白这人发的是什么疯,怎么就哭成这样了呢……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捅了捅这人,听他嘟囔了许多话,可是到了后来他就听明白一句……


“下辈子……就做一只鸟吧……”


昀光死了,他说,下辈子要做一只鸟!


顾昭纳闷的看着天空,半响之后他才摇摇头道:“他向往自由!”


天承十七年的纷乱终于过去,上面说,是前朝余孽祸乱。


至于为什么要找耿国公下手,自然是护帝六星守护帝星,谋逆之事自然先找六星下手才是正途。


凶案有了结果,天下太平,于上于下这总算是有个交代了……


至于真凶昀光,那又是谁?赵淳润怎么可能将他与赵淳熙的恩怨大白天下,这事儿,便只能再次推到前朝身上……


那些祸乱的太监,当夜就一起处死,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这年年尾,冯裳又骑着他家的老驴走在上京的石板路上,他去了一家当铺,用当铺赎出一个盒子抱在怀里回了家……


出当铺的时候,一群鸽子飞在上京冬日的天空,冯裳看着天空,嘴巴里念叨了一个名字:“昀光!”


天承十七年,昀光的遗书是那样写着:


某顿首再拜,思赞足下:


与君结识,此乃命定,老夫常想,人生种种,莫若如梦。


想老夫出生寒微,家业艰辛,前朝净身入宫,得伴敬帝左右,伏先帝之恩,位至三品,总领从官,与闻政事。


奈风雨无常,乡园多故,遭变之时,横被口语,本欲随驾,以报殊遇,岂意得全首领,委身外园,残喘于世。又闻太子遗世,幸宁心哉。


事君犹事父与事天,父不可欺,天不可怨,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有贼不讨,则故君不得书葬,新君不得书即位。遥当年,燕王借密王之刀,图先君之命,又屠密王,盗得世人之义;又辱主我之命,以厚其德,再广寺兴佛,以彰其仁。临难苟免,非我本怀,偷生视息,更何所待,遂,重招旧部,广纳义士,击楫枕戈,佐我公子,复我家国,雪我旧耻。


护帝六星,纵有前嫌,国公之案一白,定当同仇,此际,敌散我聚,敌明我暗,务速速根除,一为断敌手足,再可免除后患,诫身后诸公:毋贪瞬息之荣,须恪光复之志。


承志之心,或为一己之愿,印信之物,藏于上京合安当铺,票据随附。此物本当交付太子,奈太子懦弱,不惜自残以明志。公若无力,尽可听任,自谋生路,从此雨萍风絮,微尘弱草,各无相干。平国公一事渐已败露,未几必寻踪而至,某以破败之残躯,负荷此事,以保万全,切勿心伤,此后多舛,且自保重。


敬布腹心,伫闻明教,江天在望,延跂为劳,书不宣意。抆血布此,不能更言。


某此生俯仰诸事,无愧于心,大事终了,是时候面圣了……


知名不具。


天承十七年,耿成走了,昀光走了,冯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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