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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烟波楼(9.6)

  烽火烟波楼

“哈哈,哈哈…”夜八荒突然一阵狂笑:“原来,原来你真的敌不过这‘镇魂阵’,原来你早有准备,哈哈,原来你也与我一样,机关算尽,是啊,能培育出素月惊雪这般人物的烟波楼主又岂止是一介武夫,若非有绝对把握,你又怎会以身犯险,闯我这失了一角的‘镇魂’大阵。”


“我从未说过,我能破了这上古神阵。”叶清澜缓缓道:“我也未想干预迷离的想法,今日恶果,皆是这萧逸前日所种之罪因,往后种种,也尽由南宫自行定夺。”


南宫迷离手持长剑,轻轻抵在了萧逸的胸腔之上,然而此刻的她却是不再似曾经的那般坚决。


那日欢爱之后,南宫迷离便觉浑身欲仙欲死,望着萧逸远去的身影,竟是心中生出一抹难得的暖意。也许是受制于子母蛊的侵蚀,也许是因为孩儿的降生,也许又是因为她年岁渐长,心中难得生出的孤独。总之,那一刻,烛光摇曳,她的心久久不曾平静。然而便在那时,烛光“呼”的一声吹灭,叶清澜一身圣洁白裙自天而降,身形从容,仿佛行走于这万军包围着的寿春府犹如自家一般轻巧。南宫迷离痴痴的望着慕竹,只觉她那身白的刺眼的长裙与自己此刻不着一缕甚至还残留着污浊的身子相比,显得自己格外的羞耻,自慕竹亲赴蜀中救她一次之后,南宫迷离心中便已有了心结,她自幼与慕竹相识,一直将慕竹作为挚友与对手,她是南疆神女,有着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可每每与慕竹比试都会差上一分,她知道这一分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但她相信也不会太过遥远,可自打她受难以来,她便再也没有心气去与慕竹一较高低了,此刻故人重逢,她又是如此模样,南宫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对你好吗?”叶清澜的问题都是让南宫有些错愕,可慕竹越是风轻云淡,她便越觉得自己的不堪,她咬了咬牙,硬气道:“是,他如今待我还好,我与他子母蛊一体,既然此生无法分开,倒不如索性跟着他,我累了,往后余生,便独自带着孩子,像个寻常妇人一般,柴米油盐,乐得其中。”


“可我觉得,你心中仍有不甘。”叶清澜缓步上前,自怀中取出竹笛,轻言道:“这几日我一直便在这府中逡巡,照着昔日‘烟波曲’的调子,再谱了一曲,或许能解了你体内的子母蛊?”


“什么?”南宫迷离浑身一颤:“你,你,你真能解‘子母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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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无十足把握,但此曲运有灵力,能将我之神识注入到你体内,我相信,要解开这层羁绊不难。”


二人言语之际,却听得屋外一阵婴儿啼哭,叶清澜长袖一挥,却是自原地消失,不知去了哪里,南宫迷离赶紧穿上几件贴身衣物,这才打开屋门,却见着一名妇人正抱着孩子侍立在门口,见了南宫迷离当即谄媚笑道:“南宫姑娘好,奴婢是…”


却未待她说完,南宫迷离一把抢过孩子,随即大门一并,“砰”的一声将来人拒之门外,面色冰冷,可随即她低头望向那属于自己的骨肉之时,眼神却又变得无比温馨惬意,素手轻抬,缓缓在婴儿脸蛋上来回抚摸。


“好可爱的宝宝。”叶清澜自屏风之后走出,望着南宫怀中的婴儿柔声赞道:“不过无论过怎样的生活,这‘子母蛊’还是解开的好,至于那萧逸,是否良配,却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叶清澜,你休要猖狂,这城中有我三万大军,即便是你能来去自如,可他们呢?今日,即便是拼个玉石俱焚,也绝不会让你好过。”萧逸见势已不妙,当即后退几步,大吼起来。


“哼,小姐出手,岂会给你半点机会,寿春城外,孤峰将军已带着十万蛊兵前来,今日你们这群摩尼教妖人,一个也别想逃。”琴桦见不得萧逸猖獗,即便身在外围,也忍不住出言相怼。


“迷离,我…我错了,迷离,我…”萧逸一时间万念俱灰,双脚不住的颤抖,整个人都似是失了魂一般跪倒在地,一手抱住南宫迷离的双腿,痛哭求饶。


南宫迷离的剑悬在半空,却是凝立许久未曾刺入,直至萧逸跪倒在地,南宫迷离终究是未能下得去手,曾几何时,南疆三年,她做梦都想将这恶贼碎尸万段,可天意弄人,这段时日以来,萧逸对她嘘寒问暖,虽有虚情假意,但她的心终究是有了一丝变化,而更重要的是,她的孩子,那还未满月的襁褓婴儿,那嗷嗷待哺的亲生骨肉,南宫迷离自幼双亲早亡,她实在不忍心将来孩子问起亲生父亲之时,她去告知说是自己杀了孩子的父亲。


正当他二人对峙之时,却听得一声奋起狂吼,夜八荒自座中站起,双目散发着赤色光芒,双臂挥舞,整个人便朝着南宫迷离方向扑来。


南宫迷离却是并不惧他,当下回首一剑,猛地朝着夜八荒刺去,而那长剑穿过夜八荒的身躯之时,却见得整个身躯似是虚无缥缈一般,长剑自腰间划过却又似是根本未曾挨到他本人。“嗯?”南宫迷离一声惊疑,回头一看,却见夜八荒真身已至萧逸身边,一把举起萧逸,双手似那大力角斗士一般原地旋转,突然猛地一甩,却是将萧逸向着上空甩去。


“走!去摩尼教总坛!”萧逸只觉耳畔边隐隐有夜八荒的声音传来,他身在高空,已然失去了意识,这般狠甩之下,身体更难控制,但为求活命,萧逸不得不屏住气息,调整身姿,然而还未待他飞远,一道白光却是骤然扑来,是慕竹,白衣缥缈,遗世而独立,慕竹临空踏来,仿佛用的不是轻功,而是寻常走路一般轻巧,萧逸顿时又感绝望,可却未曾料到便在他以为再难逃脱之时,夜八荒又动了。


夜八荒面目已然狰狞无比,身形比起刚才更是快了几分,他一跃而就,其速竟是不输慕竹,叶清澜心觉身后有人,眉心一皱,旋即舍了萧逸而取身后之人,二人各自结掌,双掌相触,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竟是在空中撞在一起,“轰隆”一声巨响,天上骤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竟是让地面人群尽皆闭眼遮目。


然而胜负依旧是没有悬念,白光褪去,叶清澜双手负立,款款而落,说不尽的洒脱从容,而夜八荒,已是七窍流血,自天而落,跪倒在地,已然无法动弹。


“你这又是何苦呢?”叶清澜缓缓行至夜八荒身前,微微一叹。


“夜八荒此生,自问从未真正输过什么,可在你慕竹面前,却是连放胆一战的资格也无,今日舍命一战,虽无无憾。”夜八荒语速缓慢,一边任由面上血流涌出,一边却是执意说着临别之语。


“我这一生从未杀过人,你,是个。”叶清澜抬起头来,不去看他最后的模样:“如若只是江湖纷争,亦或是天下权谋,我都可以不杀你,可你掘青徐在先,伤惊雪在后,叶清澜迂腐了一生的杀戒,终是不得不破。”


“嘿嘿,摩尼窥天,却有烟波浩渺,圣龙临渊,却有逆龙腾飞。我倒真想看看,你是否也会有失败的那一天。”


叶清澜未再理会于他,她遥望北空,萧逸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夜八荒拼上性命也要救他,必是看中了他体内的逆龙血脉,夜八荒既然相信他,那必然会给他留下些什么,此次纵虎归山,叶清澜心中已然隐隐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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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幼时曾在桦儿体内种下的毒蛊,却是能唤回她的一身修为,以蛊术损毁经脉,旋即以南海之水重塑,涅槃重生,慕竹不愧是慕竹,这等奇思妙想,我不如你。”寿春城头,这世间至美的两名仙子迎风而立,一白一红,正如她们当年游历燕京一般,风仪万千,南宫迷离此刻脸色好了少许,说起琴桦回复修为一事,对慕竹的妙手赞不绝口。


“迷离又何须妄自菲薄,清澜此命,还是托你相救,若说不如,自当是我不如你。”


“嘿,我可没出什么力,倒是你那位皇帝徒弟,说要为你换心,连眉头都未眨一下,当真是个痴情种子。”南宫迷离提及萧启,不由得又是想到向北逃窜的萧逸,面上虽是依旧春风带笑,可心尖已然有些惆怅起来。


“孩子如何了?”慕竹自是知晓她的心事,故意提起孩子,南宫闻言果然心头一暖:“孩子有人照看着,我意带他返回南疆,自此认真调教,将来,他便是我南疆之主。”


“可曾有了名姓?”


南宫迷离稍稍一愕,旋即道:“这孩子虽是无辜,但终究是一段孽缘,是非恩怨太多前人纠葛,我实不愿他再卷入,我意唤他‘南宫非’。”


叶清澜稍稍点头,接着道:“寿春之危已解,北明政权应是一片混乱,我意带着萧启发兵北进,明日便会起身。至于惊雪,我让桦儿带着她先行折返南京,先以南海之水浸泡稳住经脉,待我北归之后,再另寻他法。”


南宫迷离自是知道如今形势,点头道:“鬼方已逝,摩尼覆灭,连萧逸也已成了丧家之犬,北方各处镇守想必也不会负隅顽抗,此番北征,却是最好时机。”南宫迷离说着说着,却是忽然想到一事,旋即难得的露出一抹娇笑:“话说回来,我与孤峰替你镇守寿春,小桦儿带着惊雪回了南京,那岂不是又成了你与那皇帝小儿的蜜月之行,嘿嘿,我的慕竹神女,你这是有意还是无意啊?”


叶清澜闻言稍稍一笑,淡然道:“读万卷书不如行百里路,此番北上带他多多看看,比起在南京城的教导更是有益。”


“当真只是如此?”南宫迷离俏目一转,颇具风情。


然而慕竹却是并未再答,她的双眼微微向下望去,在那寿春城下,一位俊秀少年正缓缓牵马而行。而他的身侧,琴桦背负惊雪,正要向着南方归去。


“好啦,不要送啦,早些回去吧。”琴桦见萧启仍未有归去之意,只得出声提醒。


“师傅,能见着你恢复过来,萧启真的很开心。”萧启满脸诚恳,眼神之中流露出的真切着实将琴桦为之一暖。


“知道了知道了,这一路来你已说了不下百遍了,你快些回去吧。”


“…”


“好好照顾小姐。”见萧启无言,琴桦却是小声说出一句连自己都觉着莫名其妙的话语,是啊,小姐是何等人物,能让小姐不照顾他就是万幸了,他又有什么本事去照顾小姐呢?可经历了地洞之中的那番谈心之后,琴桦也已然白了萧启的心意,而小姐呢?小姐应当也是喜欢他的吧,琴桦一时间无言以诉,只觉眼中竟是有些酸楚,当下强忍住泪意,将刚刚的话语再说了一遍:“好好照顾小姐。”


“嗯,我会的。”萧启见她说得郑重,当下点头应诺。


“时辰不早了,你回去罢。”


“老师,你也保重!”萧启不再相送,稍稍退了一步,朝着琴桦深深一揖,这一番举措倒是让琴桦有些错愕,待他起身之时,琴桦已然看到了他的满脸泪痕。这一瞬间,琴桦才知道,萧启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得青涩少年,他明白,她的变化,她的心意,他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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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南京沈府主厅之中坐满了客人,可这批客人虽是衣着华丽,可此时此刻均是愁眉苦脸,他们都是沈府的各处管事,与沈府可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一个月前朝廷将南京官府的漕运买卖尽数交付给了这新起的商家,而商家却又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批货船,似是早有预谋一般,手脚大开,使尽各种手段将沈家曾经一些旧户吸为己用,如今沈府的生意可谓是急转而下,随时都有覆灭之危。


“今日城北的张老爷派人传话,说他家的盐也不用咱们沈府的船了,说是商家的价格更低一些。”


“还有那锦缎庄的宋老板,他说咱们的船夫不讲规矩,以后也不用咱们的船了。”


“你们这些都还好呢,那做瓷器生意的程老头子,竟是说咱们沈家的船水上颠簸,也要改弦易帜,难道他商家的船安了铁板,就不颠簸了,真是岂有此理。”


厅座之上,一众管事纷纷抱怨,沈琼高居主位,听着他们竞相诉苦,心中也是烦闷无比,当下便道:“吴大人来了没有?”


门口一名小厮当即上前答道:“回老爷,吴大人说此刻正是关键时期,他,他不便露面!”


“砰”的一声,沈琼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下,一时间吓得厅中一众管事哑口无言,沈琼咆哮道:“他这是过河拆桥,我沈家若是倒了,我也绝不会叫他吴家好过。”


厅中众人继续喧哗吵闹,终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制衡商家,沈琼听得越发气闷,当即重哼一声,也不理厅中之人,转而起身向着后院行去。


行至自己的卧房,屏退众人,独自坐在桌椅之上寻思起来,他沈家世代经营,如今却是被一个才冒不出来不到两年的商家给打压成这般模样,除了素月,沈琼再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一想起数月前素月曾来拜访,说是拜访,实则是警告于他,可他自问与吴越历王等人走动隐蔽得紧,难道还是叫素月得知了?


越是深想,沈琼便越觉着烦闷,当即又拾起桌上茶盏,便要朝着地上再次摔去。然而这一次,茶盏径直落下,却是未曾发出粉碎的巨响,一只锦靴伸出,恰好将其稳在脚尖,沈琼错愕的抬起头来,但见吴越一身华服锦衣,满脸笑意的立于房中。


“吴…吴越?”沈琼看着这位智计百出的吴大人,倒是有些惊疑,吴越此刻身姿优雅从容,气度已非早先可比,沈琼习武多年,竟是对这位熟悉的少年公子生出一丝看不清的感觉。


“沈家与历王府如今到处都是素月的眼线,吴越只得悄悄潜入,得罪之处,还望沈家主海涵。”吴越微微躬身,语速较之往日稍慢几分,显得更是从容老练。


“那你可有了对付素月的法子?”沈琼急声问道。


吴越邪魅一笑,却是将头附于沈琼耳边,寥寥数语,已是让沈琼喜笑颜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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