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笔趣阁 > 六朝云龙吟 > 第十一集 太泉古阵篇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十一集 太泉古阵篇

  六朝云龙吟

“过雾瘴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妙,还好武二替我挡住那些怪鸟。不过被雾气侵蚀,伤势又重了些,现在恐怕只能撑上五六天。”


说着他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意外,赤阳圣果那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现在能泡泡温泉,比起那些溅血沙场的兄弟们,我萧遥逸已经够走运了。”


程宗扬收回手,“晚点再笑吧,回房商量一下,今晚咱们就进太泉。”


……


两个人的房间一下挤进六个人,还有武二那种超级大块头,顿时显得拥挤了许多。


小紫盘膝坐在床榻里面,程宗扬坐在榻侧,萧遥逸捞到房中唯一一张椅子,意态闲适地斜靠在椅内--程宗扬知道,小狐狸不是故作潇洒,实在是要避开肩后的伤处。


武二郎抱肩靠在墙角,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泡温泉泡得过瘾,二爷这会儿还有心情哼着小曲。朱老头拢着手蹲在桌腿旁,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徐君房只剩门边一个空处,只能凑合着挤在朱老头旁边。


“这位徐先生大家都认识了,这位朱老头,徐兄可能还不认识,你就当他是我们商队的老把式得了。”


程宗扬道:“闲话不多说,这会儿叫大家来,就是为今晚进太泉古阵的事。目的只有一个:找到赤阳圣果。徐先生,那东西怎么找,你先说说。”


徐君房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柄鹅毛扇,一边仙风道骨地扇着风,一边道:“太泉古阵之所以闻名遐尔,就是因为阵中除了各色天地异宝,还有数不尽的仙芝灵药,赤阳圣果就是其中之一。赤阳圣果生于纯阳极热之地,种五十年而芽,芽五十年而枝,枝五十年而叶,叶五十年而花,花五十年而蒂,蒂五十年而果,果五十年而熟,历经阳火养炼,内蕴至阳之气,外应九天之象,起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


程宗扬打断他,“说实在的!那东西怎么找?”


“我这不就说到了?”


徐君房嘟囔一声,然后道:“说起赤阳圣果,当年我与师傅在古阵深处采到一颗,确实是生在极热之地,其下有烈焰升腾……”


朱老头嘿嘿笑了两声,“小徐子啊,别蒙大爷。太泉古阵那地方,修为差点儿的连边都摸不到,你还能进到里边?”


徐君房把鹅毛扇往颈后一插,抱拳朝天上一揖,正容道:“徐某修为虽然平平,吾师鬼谷先生却是参透造化的高士。”


朱老头眨巴眨巴眼,“鬼谷先生?没听说过啊。”


程宗扬却坐直身体,“鬼谷子?”


“正是。”


徐君房半是骄傲半是遗憾地说道:“吾师学究天人,变通古今,可惜二十年前便羽化仙去。”


程宗扬道:“说说进太泉古阵需要些什么东西?能买到的尽量准备好。”


……


“干粮、腊肉、水囊……”


程宗扬一边看着单子,一边道:“咱们进去一趟就走,又不是去过日子的,用得着带这么多吃的喝的吗?”


“公子有所不知,那太泉古阵规模极大,单是第一层,想走一遍,至少就要两天时间。而且太泉古阵五日一开启,即使咱们运气好,进去便找到东西,也要带够五天的吃食。”


“绳索二十丈,方便铲两把,火刀火石五副。护身符十张,石人三个,河图五册……”


程宗扬道:“徐掌柜,你不会是把你的破烂全卖给我了吧?”


徐君房脸微微一红,低声道:“后面这几样少买点也可以。”


“哪里的绳索一丈就要一个银铢?”


萧遥逸袖子挽到肘上,拍着柜台与小二讨价还价,最后让他成功地杀下五枚铜铢,二十丈省了一枚银铢。


穿着牛仔服的武二郎一脸憨厚地过来,把绳索套在肩膀上,顺手摸了那奸商两副火刀火石。朱老头揣着手在店里晃悠,不时大声咳嗽着吐口浓痰,让店里的掌柜和小二都直翻白眼。


等东西买完,程宗扬觉得大伙的脸差不多也都丢尽了,这才收拾东西结账。


就在这时,一个英姿勃勃的身影跨进店铺,朗声道:“小二,有绳子吗?”


小二没好气地说道:“就剩那么点儿,全被买了。”


听到那个声音,程宗扬两眼顿时放出光来,转身堆起一脸笑容道:“哎呀,好久不见!小宗,竟然是你?”


那个英武少年被他垂涎三尺的模样吓得后退两步,半晌才大叫一声,“竟然是你!”


说着去摸他的腰刀。


程宗扬手一抬,将他出鞘的腰刀按回鞘中,一边亲热地攥住他的手腕,笑眯眯道:“小宗啊,你不在军中当值,怎么跑到这儿来玩呢?”


来的正是选锋营的勇将宗泽,可惜这位未来的名将现在还太嫩了点儿,来不及出手就被程宗扬吃得死死的。


宗泽额角绷出青筋,切齿道:“我家大貂璫就在此处!看你们这些反贼还往哪里跑!”


程宗扬下巴险些掉下来,失声道:“秦大貂璫!他不是出去办差兼养伤,怎么跑到苍澜来了?”


门外低低咳嗽一声,秦翰半显阳刚半显阴柔的声音响起,“秦某奉太皇太后慈旨赶赴苍澜,不意在此遇到故人之子。”


萧遥逸冷笑一声,“老阉人,我爹怎么就没打死你呢?”


秦翰负手立在阶下,他没有穿军中的戎装,也没有像内宦一样戴貂佩璫,只穿了身普普通通的灰袍,就像一个疲倦的老人。


就在程宗扬愕然的刹那,宗泽猛地拔出手腕,向后跃去,一边叫道:“大貂璫!我叫人擒下这班反贼!”


秦翰目光往店内一扫,然后转身背对着众人,淡淡道:“秦某平生无私敌。既然双方言和,诸位便非是我大宋之敌,何必生事?”


说着他顿了顿,“殇兄以为然否?”


程宗扬颈后的汗毛微微竖起,感觉到一丝危险。


朱老头嘿嘿笑了两声,“你是没鸟事,我是鸟没事,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秦翰毫不动怒,淡淡道:“一言为定。”


说罢拂衣而去。


宗泽紧赶两步,追上秦翰,然后回头狠狠瞪着程宗扬。


程宗扬眉毛满脸乱飞地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双手拢在嘴边,高声道:“小宗子!放心吧!我会等着你!”


宗泽背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接着赶紧逃之夭夭。


武二郎热闹只看了一半,一脸不过瘾地咂咂嘴,“没意思,没意思。”


萧遥逸手指敲着柜台,忽然一笑,“圣人兄,好机会啊。要不要踩踩点,顺手干掉这老太监?”


程宗扬收起笑容,“先办正事要紧,尽量别节外生枝。”


一行人离开店铺,武二和萧遥逸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吵闹,朱老头拢着手落在后面,程宗扬放慢脚步,眼角余光微闪,看到朱老头身影一晃,绕到屋后。


自从秦翰叫破朱老头的身份,程宗扬就留了心,见状想也不想便跟了过去。


刚到屋后,他便感觉周围的气息仿佛凝固般变得冰寒,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道:“殇振羽,你居然还活着!”


朱老头腰背缓缓挺直,佝偻的身体伸展起来,像株大树般昂然而立,开口说道:“君老儿,今日倒是好心情。”


月光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立在破旧的竹舍上,寒声道:“殇、岳二贼同至太泉,倒省了老夫一番手脚!”


“这老头叫君雄飞,是我手下败将。”


殇侯道:“你仔细看,他右手少了一根小指,便是当年在我的五毒散下断指求生,才保住一条性命。”


君雄飞一张老脸像抹了层硃砂般涨红起来,厉声道:“殇老贼!若非你当日施诈,怎会令老夫自废一指?看掌!”


此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天际无数星光仿佛嵌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君雄飞一掌拍出,满天星光都随之一暗,一股霸道的劲风从空中覆压下来,击向殇侯的脑门。


远在十几步外的程宗扬被这股劲风扫到,身上仿佛被一块千斤巨石压住,呼吸都变得艰难。他催动丹田的气轮,抵抗身上的压力,一边惊愕地望着那老者,这君老头看着老得要死,修为却非同一般,难怪敢来找死老头的麻烦。


殇侯却是抬手屈指一弹,指尖射出一缕乌黑的气息,游蛇般破开掌风,飞向君雄飞的掌心。


君雄飞五指收拢,化掌为拳,重重抓向那缕黑气。黑色的气息在他指间发出细微的爆响,轻烟般破灭无遗。


君雄飞狞笑着露出尖尖的牙根,“多年不见,殇老贼,你还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殇侯哂道:“对付你这老东西,哪里用得上大招?”


“凝!”


君雄飞一声断喝,周围数丈范围的空气应声凝出冰霜,将殇侯的身影包裹其中。


趁殇侯视线被冰霜阻隔,君雄飞一脚悄无声息地挑出,撩向殇侯胯下。


程宗扬叫道:“小心!他出腿了!”


君雄飞浑浊的双眼一翻,抬手探入凝结的冰霜间,接着一支冰锥跃然而出,射向程宗扬的喉咙。


程宗扬拔出那柄三百铜铢买来的宝刀,硬生生挡住冰锥。


那支冰锥轰然粉碎,程宗扬也喉头一阵发甜,吐了口血出来。程宗扬有真气护体还不觉得,可那口鲜血还没落地,就凝成一团冰块,可见周围空气的酷寒。


程宗扬吐了口血,经脉的气息略微畅通了些。却见君雄飞怪眼蓦然一翻,断喝道:“小子!老夫先杀了你!”


程宗扬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拔出另一柄钢刀,双肘一前一后,牢牢守住自身的要害。


君雄飞枯瘦的手掌朝程宗扬胸口重重击落,程宗扬连忙双刀架住,谁知君雄飞用的却是虚招,掌至半途便突然改向,握住腰间一只剑柄,拔剑朝殇侯的脖颈斩去。


“声东击西的老套路,你用了几十年也不嫌烦?”


殇侯奚落声中,身影蓦然一闪,疾若闪电地掠向君雄飞,抖手撒出一片赤红的粉末。


那些粉末一遇空气,颜色变得愈发鲜艳,接着冥冥中传来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儿啼。只见那层赤粉隐隐凝结成一个古怪的婴儿形状,让人毛骨悚然。


“赤婴粉?殇老贼!你竟然用数百婴儿为引,炼出这种绝毒!”


君雄飞骇然后退,一面出掌击散那片赤粉,一面尖啸着发声示警。


殇侯冷笑道:“君老儿,你这次可托大得紧了。”


君雄飞的尖啸声刚出唇便反弹回来,却是不知不觉中周围已经被设下禁制,声音尽数隔绝。他脸色愈发难看,忽然握拳往胸口一擂,张口喷出一股血沫。


赤红的粉末与鲜血一触,就像被烈火焚烧一般,发出“滋滋”的细响,随即消失无痕。


那老者脸上像开了一个颜料铺子般,又青又红又白又黄,他手掌发抖地咆哮道:“假的?”


殇侯怪笑道:“一点胭脂,哪里用得着使出炼血之术?君老儿,你此番大耗真元,可是亏大了。”


那老者暴喝道:“青冥碎玉手!”


夜空中蓦然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魔神般带着滔天气势抓向殇侯。殇侯身形微微一挫,双脚踏在实处,接着一指点出,正点在巨掌的掌心处。与巨掌的规模相比,殇侯枯瘦的手指就如同一条蚁足。然而就是这根蚁足般的手指,不但挡住了巨掌的重压,还有余力反击。


“十余年不见,君老儿略无寸进,”


殇侯道:“如今在瑶池宗只怕也排不上前五位吧。”


谈笑间,那只大手碎裂开来。君雄飞被殇侯骗得使出炼血之术,大耗真元,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会儿压箱底的绝技也被殇侯轻易化解,君雄飞自知不敌,立即拔身而起,朝禁制最薄弱的顶部冲去。


然而殇侯速度更快,君雄飞刚触及天幕,颈后蓦然一凉,被一只手掌扼住。


君雄飞魂飞魄散,叫道:“殇侯不--”“格”的一声,殇侯一把拧断君雄飞的脖颈,接着抬掌将他颅骨拍得粉碎。


君雄飞重重跌入尘埃,溅起一片灰土。


两人这番交手,程宗扬能看懂的还不到一半,不过殇老头明摆着是黑魔海出身,姓君的老者却弃武斗法,不输得灰头土脸才是怪事。这下倒好,连命都给丢了。


殇侯摊开手掌,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本侯面前献宝?”


君雄飞头颅尽碎,一点莹光在殇侯滴血的指间飞舞,却飞不出他的掌心,只听那老者尖利的声音道:“殇振羽!你敢--啊!”


殇侯两指一捻,将那缕残魂抹去,然后飘落下来,“秦太监没安好心,只怕半个镇子都知道老夫已经来此。事不宜迟,这便往太泉古阵去吧。”


程宗扬只觉丹田内的生死根犹如巨鲸般吸收着周围浓郁的死气,带来阵阵不适的反胃感,他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皱起眉头说道:“你老人家仇人不少啊,漏个名字就能招来仇家上门?”


殇侯叹道:“不招人忌是庸才啊。”


“等会儿,我先吐一口,你这牛皮吹得我太不适应了。”


程宗扬真的吐了一口,然后直起腰,“他是瑶池宗的?”


殇侯点了点头,一边打量着他道:“小程子,你又练什么功夫了?”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鸟的功夫。你不是说再提升修为不好,让我精炼真元吗?”


殇侯愕然道:“你有炼吗?”


程宗扬尴尬地说道:“房中术不行啊?”


“荒唐!房中术岂是随意修的?”


殇侯横眉冷道:“老夫这身修为,全靠童男之身为底子,一点真阳不失,才有如今的进境!”


“哎哟,你就吹吧,还童男呢。你要是童男,我就是处女!再说了,谁没童男过?我要说我这身修为也是童男时打的底子,你信不信?”


“小程子,”


殇侯语重心长地说道:“半吊子的房中术修之无益,还是多走正途。”


程宗扬冷笑道:“你这是嫉妒!”


“咳咳咳……”


殇侯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用一阵猛咳掩饰自己的尴尬。……


“打听出来了。”


萧遥逸道:“楼上住的是瑶池宗的。一共来了七个人,一位瑶池宗的长老,五名门人,还有一位身份有些特殊,据说是瑶池宗三仙子中的奉琼仙子朱殷。”


“他们来太泉古阵干嘛?”


“柜上的小二都不知道,我去哪儿打听呢?”


萧遥逸道:“不过听说他们刚才也在收拾行李,今晚恐怕也要去太泉。”


“凉州盟的人呢?”


“没见到。”


“凉州盟?我知道!”


徐君房道:“他们人数太多,直接在邻近太泉古阵的地方扎营。一会儿过去就能见着。”


程宗扬扭头挑了挑眉毛,“二爷,你可得小心些了。”


武二郎大咧咧道:“怕什么?难道为只羊他们还敢打上门来?”


程宗扬道:“我倒不怕人家打上门,就怕二爷的把戏被戳穿,这脸都丢到凉州去了。”


武二郎道:“等二爷娶了族长,就在南荒躲一辈子!谁敢咬我?”


萧遥逸道:“二啊,我要是苏荔族长,这会儿就上吊!免得嫁给你丢脸。”


武二郎美滋滋道:“你们知道个屁!族长就喜欢二爷这调调!”


“呕……你个臭不要脸的……让萧爷吐一会儿先……”


徐君房道:“朱老头呢?”


程宗扬没好说朱老头刚才落在秦翰眼中,露了行藏,只道:“听说今天来的人多,他先往太泉古阵找位置去了。”


栖凤院距离太泉古阵不过两里多地,有徐君房这个地头蛇领路,众人连火把都不用打,一路顺风顺水。


程宗扬落后一步,挽住小紫柔软的手掌,低声道:“看瑶池宗的样子,今晚也要进太泉。你要琥珀我不反对,但最好别弄出人命来。”


小紫唇角弯起一个娇美的弧度,“知道啦,好心人。”。


第六章。


靠近太泉古阵,程宗扬渐渐感觉到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前面那个地方自己仿佛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整个太泉古阵呈圆形,数百块巨大的岩石毫无规则地散布在数百丈范围内,形成一个参差不齐的阵型。那些岩石不知经过多少岁月,已经风化大半,但残留的部分依然需要仰望才能勉强看到顶端。


远远看到前面黑压压的人群,程宗扬不由张大嘴巴,“这是赶集的吧?”


一天时间,镇上便涌进数百人,大多数都和凉州盟一样,在太泉古阵旁边扎下帐篷,把个荒僻的苍澜镇挤得热闹异常。


武二郎左顾右盼,“入口在哪儿呢?”


徐君房道:“太泉古阵乃是上古仙人所居,阵法玄奥异常,两块岩石之间都是门户,进去倒是容易,出来却难。”


程宗扬道:“每个门户进去的位置不一样吗?”


徐君房赞道:“公子有见地!正是如此!即使两门相邻,进去之后也可能天差地远。”


程宗扬抱着肩想了半晌,“既然每个门进去都不一样,就算有几百个门,这么多年你们也该摸熟了吧?”


徐君房苦笑道:“要不说太泉古阵玄奥异常呢?太泉古阵五天一开,每次开启,这些门户的位置都会变化。谁也说不准进去会是在哪一处。”


岩群周围已经聚集了近百人,一眼望去,那些人便有不少实力强横之辈,人数虽多,却听不到什么声音,彼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各自戒备,都静悄悄等待着古阵开启的时刻。


程宗扬道:“平常人都这么多吗?”


徐君房头摇得拨郎鼓似的,“平常一个月有七八起就不错了。我在苍澜住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有这么多人。咦?谁把马都带进来了?”


程宗扬抬眼看去,只见远处一群人强马壮的好汉,正是包括铁马堂在内的凉州盟。最前面一个臂缠彩带的艳丽女子,这会儿正冷冰冰盯着太泉古阵。


萧遥逸笑道:“武二,那位好像就是你没见过面的老熟人呢,没想到会是个女的……咦?武二呢?”


武二头一缩,早躲得没影了。


除了徐君房,众人都骗过人家羊肉吃,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打照面,趁对方还没发现,赶紧调头回来。


巨石另外一侧只有两个人,却是一对花枝般的女子。那两女一头银发束在白玉冠中,身上穿着墨黑的皮衣,无论容貌、衣饰都仿佛同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一般,却是一对标致的孪生姊妹,让萧遥逸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两女这会儿正肩并肩,美目紧盯着门户,对周遭的情形不闻不问,似乎阵中有什么令她们一定想要到手的东西。


“世上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萧遥逸眉飞色舞地说道:“这对姊妹不仅生得一般无二,偏生还貌美如花,圣人兄……咦?圣人兄呢?”


这回轮到程宗扬躲得没影了,这对姊妹武二和小狐狸没见过,却是自己的老熟人--龙宸的杀手,虞白樱虞紫薇这对姊妹花!没想到她们两个也来了。


绕过两女的视线范围,程宗扬才钻出来,一脸慎重地说道:“情形有些不对啊。”


萧遥逸道:“哪里不对了?”


“一是人多得蹊跷,二来女人领头的太多了些。”


程宗扬悄声道:“通常女子领头的十起里未必有一起,这会儿就有四五起势力是女子领头了。”


武二郎这会儿也悄没声地钻出来,撇撇嘴道:“女人领头,屁事不成。”


听到小紫怀中的雪雪一声咆哮,武二连忙道:“丫头,我可没说你!”


小紫笑道:“那就是说苏荔姊姊喽?”


武二压低声音道:“丫头,你放二爷一马,算二爷承你的人情,回头二爷肯定报答你……”


萧遥逸看着周围,讶然对程宗扬道:“有这么多吗?”


说话间,身后传来一阵疾风暴雨般的铁蹄声,接着一群汉子簇拥着一个女子疾驰过来。那些汉子披着羊皮袍,赤裸着一侧肩膀,头发都有剃过的痕迹,不少人耳垂还留有耳洞。举止剽悍,尤其是他们所乘的马匹,比铁马堂的骏马几乎高了一头,虽然人数比凉州盟少了一半,气势却更胜一筹。


萧遥逸脸上的嘻笑不翼而飞,神情变得慎重起来,轻声道:“是胡人。”


程宗扬稀奇地说道:“他们能怎么穿过六朝,赶到苍澜来的?”


“多半是走海路,从晴州绕过来的。”


萧遥逸道:“这回热闹了。”


看到小狐狸眼中涌动的杀意,程宗扬扛了他一下,“少找事!”


骑队前方的女子戴着一副面纱,只露一双眼睛,她目光扫过程宗扬和武二,然后落在萧遥逸身上,弯巧的眉毛挑了挑,毫不掩饰地对这个纨裤气十足的小子流露出一丝鄙视。


萧遥逸身上的杀气潮水般退去,接着抬脸甜甜一笑,整个人变得像只纯良的小白兔,还是没牙的那种,只不过这家伙一边笑一边还模仿那女子的动作扬了扬眉毛,挑逗的意味连瞎子都能看出来。


那少女美目顿时迸出怒火,勒住马匹,就要找这个登徒子的麻烦。程宗扬赶紧把小狐狸扯到一边,免得还没进太泉古阵就跟人打起来。


再绕过一块巨岩,便听到朱老头的声音,“大爷不是给你们吹,这地界大爷走过没有一千趟也有八百趟!跟你们这年纪的时候,大爷哪次来不是左边一口袋金子,右边一口袋银子地往外搬?”


朱老头拢着手蹲在岩石边,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听他吹牛,有个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脑袋,“老头,你就吹吧。还一口袋金子--你背得动吗?”


朱老头不服气地说道:“大爷年轻时候可壮着呢。”


几个年轻人都笑了起来,“这老头真能吹。”


程宗扬认出那几个是瑶池宗的门人,不由暗地里直咧嘴,如果那几个家伙知道死老头手上还沾着他们长老的血,恐怕连屎都能吓出来。


远处有人叫道:“时辰快到了!仙子说了,不再等瑶长老,咱们先进去!”


那几个年轻人应了一声,连忙离开。


程宗扬过去道:“老头,跟他们闲扯什么呢?”


朱老头擤了把鼻涕,“一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我一个都不听,憋死你!”


“那大爷给你说个好消息:”


朱老头诡秘地一笑,“岳鹏举在太泉里面。”


程宗扬还未开口,脑中忽然一阵眩晕,脚下的太泉古阵似乎转动起来。……


阳光下,薄雾渐渐散去,露出一片带着露珠的草地。


武二郎坐在草地上,使劲摇了摇脑袋,头一个叫道:“日怪了!大半夜的,哪儿来的太阳!”


萧遥逸对周围的异象不理不睬,扯住朱老头的袖子道:“岳帅在太泉古阵?谁说的!”


徐君房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样侃侃言道:“太泉古阵又称别有洞天,阵中自有日月。程公子,此地便是太泉古阵的第一层。”


程宗扬坐在地上,嘴巴张得大大的,看着旁边一只钢铁怪兽。


众人脚下的草地并不是泥土,而是一片带格子的士敏土地砖,翠绿的青草从空隙中生出,满目芳绿。


旁边的钢铁怪兽有着深黑色的外壳,两只巨大的眼睛足有铁锅大小,鼻子高高隆起,鼻孔中有着螺旋状的扇页。它长大的身躯伏在地上,身下没有脚,却有两排轮状物。


武二郎凑过来,“这是什么玩意儿?”


徐君房道:“这是太泉古阵的绝代妖兽:九天玄兽--蜕下的壳。里面是空的。这种玄兽身长数丈,力大无穷,寿命可至千年。徐某曾见过一只,蜕壳时声如雷霆,天地变色……”


程宗扬打断他的滔滔不绝,“这是汽车。”


虽然与自己记得的汽车相差极大,程宗扬仍一眼认出这是一辆汽车。它比一般的汽车大了两倍,轮子也不是四只,而是八只,尽管如此,它仍然是一辆货真价实的汽车。


“汽车?”


武二郎道:“这东西还能喘气?”


萧遥逸道:“咱们这会儿在什么地方?”


徐君房刚才被他打断,正没面子,闻言精神顿时一振,抢道:“当然是九天玄兽的兽穴所在!此地的守阵力士不仅凶强霸道,而且对兽壳视若性命,曾有一位六级修为的高手对这些兽壳动了觊觎之心,结果被数十力士围攻,力竭身死,其状甚惨。”


见众人听得入神,徐君房满意地一笑,温言道:“不过有徐某的河图护身,便是遇上守阵力士也自无妨。只要不碰触这些兽壳……”


还没说完,武二就手贱的摸了一把,徐君房惨叫道:“武爷!这东西万万摸不得啊!”


武二郎手掌刚放上去,车内立刻响起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啸。接着远处传来一阵“呜呜”的警报声,朝这边飞速赶来。


徐君房叫道:“快跑!这里的守阵力士铜头铁额,无人能敌!”


程宗扬喝道:“武二!把后轮抬起来!”


武二郎溜到车后,双臂用力,硬生生把后轮抬起尺许。


警报声戛然而止,接着几个高大的金属物体出现在视野中。那是几个人型机械,银白色的外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头上两只闪着红光的眼睛不住转动,扫视周围的动静。


看着那些机械守卫越走越近,众人都屏住呼吸。突然雪雪大声吠叫起来,包括程宗扬在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只恨进来之前怎么没把这条小死狗给炖吃了。


这会儿车辆的警报声已经停止,那些机械守卫对雪雪的叫声恍若未闻,毫无波澜地与众人擦肩而过,消失在停车场的另一端。


众人都松了口气,徐君房眉飞色舞,“徐某说得如何?有徐某的护身符,在阵内百邪不侵!”


程宗扬围着车辆转了一圈,将近一人高的车门找不到任何把手的痕迹,他索性拔出长刀,重重斩在玻璃上。以他现在的修为,这一刀斩下,连岩石也能砍进半尺,那层看似单薄的玻璃却只绽开一道裂缝。


程宗扬连斩数刀,从玻璃上砸出一只拳头的小洞,然后伸手进去一拨,沉重的车门轻巧地向上滑开。


车内基本没什么装饰,但车内的座椅是自己见过最好的。奶白色的皮革柔软而充满弹性,坐上去就像被一个光溜溜的大美人儿抱着一样,舒适无比。


雪雪从小紫怀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这辆汽车。小紫一手抚着雪雪,一边眨了眨眼睛,程宗扬看到她的目光,摇头道:“跟我见过的不太一样。”


车内驾驶席、方向盘、档位、仪表盘一应俱全,但尺寸比自己见过的大了许多,差不多是房车的形制,但里面的结构明显是轿车。


当程宗扬撬开方向盘下的护板之后,那些熟悉的电路使他松了口气。除了体积和外型,这辆车与自己见过的车辆似乎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众人都一脸稀奇地看着程宗扬的操作,武二郎忽然叫道:“亮了!亮了!”


本来空无一物的仪表盘出现一道投影,用柔和的白色光芒勾勒出各种图形和印迹--那些文字是程宗扬从来没有见过的符号,但仪表盘上的数字,却是自己熟悉的阿拉伯数字。


程宗扬一手搭在方向盘上,闭上眼想了半晌,忽然道:“老头,你说岳帅在太泉古阵里面?”


朱老头道:“是瑶池宗的人说的,眼下都传开了。不过各种说法都有,有人说在太泉古阵见到武穆王岳鹏举,在阵里躲了十几年。有人说他其实不在这儿,但这两个月会在阵中出现。还有说在阵里见到的其实是他的坟,人早就死了。”


萧遥逸绷着脸道:“我们怎么没听说?”


小紫道:“因为消息是从北边传开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这次来的都是北三朝和晴州的势力,甚至还有塞外牧族,晋宋两国没有听到丝毫风声,消息来源只可能是由北向南。


程宗扬有点头痛地拍了拍脑袋,“这回麻烦了。”


武二郎道:“啥意思?来的都是什么人?”


“听到风声就拼了命要来太泉古阵找岳帅的会是什么人,那还用问吗?”


程宗扬禁不住抱怨道:“小狐狸,我说你们那岳帅也太鸟了吧?这才第一拨就来几百号人马,他到底惹多少仇家啊?”


萧遥逸没有理会他的抱怨,眼睛闪闪发亮地说道:“看来这次我来对了。太泉我要仔细走一走!”


徐君房劝道:“萧公子,这太泉可不是小地方,单是第一层就有苍澜镇两倍大,想找一遍,没有几个月工夫可下不来。”


萧遥逸一眼扫过,将此地的方位牢牢记下,一边道:“徐兄说这里是九天玄兽的兽穴?”


徐君房还未答话,便听到程宗扬道:“是停车场。”


程宗扬扶着方向盘,脸上露出奇特的表情。视野所及,整片空地上停满各式各样的车辆,一眼望不到尽头。虽然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这些车辆却像刚刚停放在这里一样,没有任何时光的痕迹。


程宗扬心里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当初看到朱老头手里的高压包,他曾猜想过太泉古阵会是自己那个时代的遗留。但如果真是面对一座空无一人的城市,程宗扬很难想像自己面对着一切都成为过眼云烟的时代痕迹会无动于衷。


这会儿坐在一辆三分熟悉七分陌生的汽车上,程宗扬终于可以安心下来,知道自己那个时代并没有毁灭。正如自己所见到的六朝是扭曲的历史一样,太泉古阵所呈现出的,是一个扭曲的未来。这座城市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和事,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超时代物品。


长久的期待化为乌有,长久的忐忑也随之消失。程宗扬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不再患得患失,终于能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来探寻这个未知的世界。


“岳帅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现在还不清楚。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找到赤阳圣果。”


程宗扬道:“朱老头,你那个灯泡和高压包在哪儿拣的?”


朱老头脱下一只鞋,合在手中念叨几句,丢到地上,然后朝着鞋尖的方向一指,“那边!”


旁边五个人黑了四张脸,只有徐君房又惊又喜,“朱先生的卜筮之术与徐某大有渊源,不知是哪位师叔所授?”


朱老头乐得直抹鼻涕,“你也是丢鞋派的?左脚还是右脚?”


程宗扬没理会两个大忽悠的瞎扯,叫道:“上车!我带大家兜兜风!”


说着他打开前排的车门,“死丫头,你坐这儿!”


小紫抱着雪雪上了车,接着众人一拥而入。


徐君房道:“这椅子还真软啊。程公子,咱们走的时候搬一个回去成吗?”


萧遥逸道:“武二!屁股往那边让让!你一个屁股顶我们仨了都!”


武二道:“兜啥风啊?难道这玩意儿还能飞?”


朱老头道:“大爷可飞过!那次跟小程子一飞好几十里……”


程宗扬挂上档位,然后一踩油门,众人的叫嚷戛然而止。


虽然不认识仪表盘上的符号,但从提速的顺畅和快捷中,程宗扬意识到车辆并不是用汽油作燃料,而更接近于电能。这样庞大的车体,操纵的灵活性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车辆就像在水上滑行一样穿过停车场,行驶平稳异常。如果不是窗户的破洞进风,车内听不到任何噪音。


一年多来最常用的交通方式只有两条腿步行,平常最顶级的代步工具也就是连个像样的减震装置都没有的豪华马车,让程宗扬无比怀念自己以前骑过的自行车--汽车自己连做梦都不敢想。


这会儿驾驶着一辆庞大的轿车,眼前是一条笔直宽阔的道路,而且整条路只有自己一辆车行驶--和现实比起来,自己的美梦实在太寒酸了。


武二紧紧抓着程宗扬的座椅,喘着气道:“这玩意儿居然会动?”


萧遥逸使劲伸长脖子,望着前方,“够快的啊!圣人兄!”


徐君房死死靠在座位上,脸色煞白,“太……太快了……”


朱老头攀着车窗往外看着,一边发出“哎哟!哎哟!”


的惊叹。


车辆刚驶出停车场,徐君房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此处乃大凶之地!”


程宗扬望着眼前笔直的公路,愕然道:“凶地?哪儿凶了?”


徐君房道:“天生煞地,寸草不生--入太泉的人都要避开这些凶地,不然必有后患!”


程宗扬一边加挡提速,一边道:“是你师傅说的?”


徐君房露出一丝尴尬,忙道:“吾师鬼谷先生倒是提过那都是一派胡言,只不过大伙都这么说,徐某也是提醒公子一下。”


整条公路就像当建成一样,阳光下满目皆新,但上面空荡荡没有任何车辆,仿佛一条巨龙延伸到视野尽头。


“坐稳了!”


程宗扬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车辆陡然加速,众人身体往后一仰,发出一片惊呼,片刻后回过神来,都挤到窗户边,贴着玻璃往外看。


“怪了,从外往里看黑漆漆的,从里往外看倒是亮堂堂。”


“贴的太阳膜,防晒的。”


徐君房瞧了一眼,就赶紧闭上眼,“太……太快了……我瞧着都眼晕……”


“别闭眼,往前边看,要不然你晕车晕得更厉害。”


徐君房眼刚睁开就又紧紧闭上,“不成!我透不过气……”


程宗扬找了下按钮,车窗滑下半尺,一阵强风顿时涌进车内。


萧遥逸兴奋的把手伸到车外,感受着指间呼啸而过的气流,“这比马可快多了!圣人兄,咱们把这个东西搬回去吧!”


“行啊。你先从江州修条士敏土路到苍澜,到时候我开车送你回去。”


萧遥逸怪叫道:“开什么玩笑?从江州修条士敏土路到苍澜?整个六朝全开成士敏土窖也不够啊!”


小紫美目异彩连闪,“拆开一块一块运到江州,再拼起来,好不好?”


程宗扬吓了一跳,“不好!拆开容易,想拼回去,我可没这个本事!”


小紫皱了皱鼻子,“程头儿,你好没用。”


程宗扬嘿嘿一笑,“说不会就不会--你激我也没用。”


路旁闪过一队骑手,马背上的汉子回头一看,立刻惊叫道:“九天玄兽!快走!”


萧遥逸哈哈大笑,武二郎更是臭屁的吹起口哨,让那些发现车上有人的汉子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车外的景物飞速掠过,视野所及,除了宽阔平坦的公路,就只有路旁茂密的丛林,偶尔有几处房屋,也早已被寻宝人搬掠一空,连砖石也被拿走,只剩下看不出模样的残垣断壁。


从周围的迹象来看,程宗扬猜测,所谓太泉古阵的第一阵,很可能是进出城市的门户,虽然面积辽阔,但是以大片大片的绿地为主,真正有价值的住宅区和商业区恐怕都在下面几层。


程宗扬不再浪费时间,问道:“第二层的入口在哪里?”


“顺着凶地直走就是,”


车窗打开,被凉风一吹,徐君房的脸色好了许多,“从九天玄兽的兽穴到入第二层的龙洞,差不多有半日的路程。那龙洞长近二十里,打着火把要走半日,最是凶险……”


说着他嘴巴忽然张成o型,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一个巨大的隧道入口。


“徐老板,是这里吧?”


徐君房几乎傻掉,“怎……怎……怎会如此之快……”


“半日的路程顶多六七十里,”


程宗扬看了眼仪表盘,“我这会儿都快开到二百迈了,六七十里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


徐君房惊叹道:“难怪古人称九天玄兽能日行千里,果不其然!古人诚不我欺!”


程宗扬打趣道:“古人没告诉你九天玄兽吃什么?”


“这你可问对人了!”


徐君房道:“吾师鬼谷先生曾言,九天玄兽觅食时需掘地数百丈,吞食地下的石中之油。”


程宗扬笑容僵在脸上,徐君房的话虽然不靠谱,却提到了最关键的两个字,难道他口中的鬼谷先生,也与自己有相似的经历?


程宗扬没敢在隧道内飙车,先略微减速,然后打开车灯,怪兽般的巨型车辆呼啸着闯进隧道。


隧道长得仿佛没有尽头,雪亮的车灯映出隧道内各种反光标志,不时还能看到途中散乱的白骨。


几名汉子正打着火把在黑暗的洞窟中前行。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轰鸣声,接着两道刺眼的光线直射过来。众人急忙遮住眼睛,惊慌失措地往旁逃开,喊叫道:“风紧!扯呼!”


时速接近一百公里的车辆带着一股狂风卷过,扑灭了众人的火把。眨眼间那车辆已经驶出数十丈,剩下一群惊魂未定的汉子面面相觑,不知道方才撞上了什么怪物。


第七章。


徐君房死死攥着把手,心里呯呯直跳。不到一刻钟,车辆便驶出隧道,重新沐浴在阳光下。他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程公子以前可是来过太泉古阵?”


程宗扬道:“没有。我是头一次来。”


“那公子可是见过这种玄兽?”


“算是见过吧。”


程宗扬道:“不过比这个要小。”


徐君房道:“难怪公子操纵兽壳,能如臂使指。”


程宗扬放慢速度,打量着这所谓的“太泉古阵第二层”。和第一层相比,这里的阳光强了许多,太阳的位置也移到西方,假如说第一层是清晨,这里更像是午后。


公路两旁陆续出现一些建筑,但门窗都空空如野,看来没少被人光顾。大约走了十公里左右,前方出现一个十字路口。


“当心!三眼魔咒!”


徐君房指着前方道:“此眼变化无穷。绿眼开,百无禁忌。黄眼开便需谨慎,一旦瞳仁变为血色,便有天大的事也要停下来,不然必遭守阵力士的追杀!”


程宗扬看着那架红绿灯,一边减速停车,一边佩服地说道:“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


徐君房深沉地点点头,“太泉古阵凶险四伏,可谓是步步杀机,便是名震一方的高手,殒身其中的也不在少数。比如周围这些白房子,每年都有不少人进去寻宝,结果无一出来,名列太泉古阵十大绝地之一,公子且莫打它的主意。”


路旁是一排长度超过三公里,高近十米的巨大白色建筑,外型方方正正,就像一堆盒子,冰冷的结构让人一眼望去便心生寒意。


程宗扬一眼看过去,立刻道:“你放心,就是给钱,这地方我也不进!”


白色的建筑物上,每隔一百米就有一个三角形图案,黄色的底漆上绘着三个黑色的扇页--萧遥逸道:“这些符咒很诡异啊。难道里面封印着什么宝物?”


程宗扬道:“别琢磨了!见到这种符咒有多远躲多远,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朱老头道:“那是麻风院!小萧子,你要进去,小心染一身大麻风,一张脸烂得你爹都认不出来。”


徐君房顿时对朱老头刮目相看,“朱大爷,行家啊!”


朱老头胡子都翘了起来,“不是跟你吹!这太泉古阵大爷闭着眼就能走个来回!小徐子啊,有大爷在,你这一天一个金铢可挣得太轻松了!”


程宗扬道:“老头儿,你别绕着弯地提醒我。一天一个金铢请徐先生带路我乐意!让你带路,一个子儿我都嫌多。你要不高兴呢,自己下车,爱泡温泉你就好好泡温泉,等我们回去接你。”


朱老头恬着脸道:“这话咋说的?俺提一个字要钱了吗?提一个字了吗?小程子,大爷这一片好心,可都被你当成驴肝肺了。”


“你要是头驴,驴肝肺肯定早就被狗吃了。”


程宗扬看了眼小紫,死丫头今天有点儿邪门儿,一路都没怎么吭声,两只眼睛一个劲儿乱转,不知道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都坐稳了!”


绿灯一亮,程宗扬立刻加起油门,远远离开这片不知道是核电站还是核污染区的地域。


整个第二层以工业为主,公路两侧随处可见各种布满管道的巨型建筑,至于里面到底生产的是什么,从外面看不出半点端倪。


程宗扬也没心情在外围浪费时间,他已经有九成把握断定太泉古阵是一座失落在时光长河中的未来之城,那么对他而言,最有价值的区域莫过于商业区和住宅区。


从太泉古阵的布局来看,第一层是郊区,第二层是工业区,第三层很可能是将居民与工业区隔开的绿化带。


徐君房的描述证实了程宗扬的猜测,“古阵第三层又称琳琅洞天,周边巨木参天,中间有四个相互通连的湖泊,每一个都不下千亩。一路行来,各种奇花异草络绎不绝……”


武二道:“有赤阳圣果吗?”


徐君房道:“赤阳圣果却不在此处。”


“没有你瞎咧咧啥呢?”


武二道:“赶紧找到果子,二爷好寻几件合手的玩意儿。”


“等等!”


程宗扬忽然踩住刹车,望向路旁一块岩石。黑色的玄武岩一侧被打磨光滑,上面用粗犷的痕迹刻着自己看不懂的符号,但最上面一个飞扬跋扈的“段”字分外触目,后面还有一串令程宗扬心跳的数字:2019。


程宗扬压下心头的激动,“这是谁刻上去的?”


徐君房看了一眼,“哦,你说这个啊。那是好几十年前了吧,有位自称段皇爷的外地人来太泉古阵,气派大得很,单随从就带了好几百名,让人搭了梯子,亲手在上面刻的。”


“后来呢?”


徐君房咧了咧嘴,“段皇爷是外地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第三层的琳琅洞天最忌讳的就是随地吐痰,乱丢物品,更别说乱刻乱画了,结果字还没刻完,段皇爷就被守阵力士抓走,到现在还没出来。”


众人都倒抽了口凉气,这里的守阵力士未免太霸道了,一关几十年,那位段皇爷的骨头也该变成渣了。


程宗扬“啧啧”两声,如果这位段皇爷真是来自2019年,那他可比那位穿越成太监的赵鹿侯还倒霉呢。


“这都第三层了,看来挺顺利的嘛。”


徐君房道:“公子连九天玄兽都能使唤得动,又沿着太泉凶地一路走来,自然群邪辟易。若是徒步,就算能躲过林中觅食的兽群,也少不得会撞上阵中的机关险阻。”


程宗扬深以为然,如果不是一进来就让自己捡到一辆汽车,恐怕大伙儿这会儿还在路上跑呢。


徐君房又道:“况且公子实在是好运,这一路都未曾遇到守阵力士。”


他们口中的守阵力士,多半是城市中用来服务的机器人。自己这一路未曾遇到,不见得就是运气好,更大的可能也许是那些机器人只查外来行人,对原本属于此地的车辆直接就放行了。


程宗扬笑道:“看来这一趟太泉古阵之行,大家都能轻松些了。”


“哪里轻松得了?”


徐君房与朱老头异口同声说道:“前面便是奈何桥!”


……


“奈何桥是进出下层的门户。人称太泉古阵第一险地!”


“古往今来,无数豪杰在奈何桥饮恨而归。”


“守桥力士被称为太泉古阵最霸道的存在。”


“不仅刀枪不入,强悍无比,手中的暗器更是雷霆万钧,无人能挡。”


“当年汉国第一暗器大师试图过奈何桥,结果被守桥力士截杀,身中九九八十一镖。”


朱老头摇头道:“最后收尸的时候是用勺捞的。”


“唐国硬功天下第一的金刚大侠过奈何桥,以硬对硬,以强破强,结果被守桥力士拧断一臂两腿。”


“一旦踏上奈何桥,必须足不停步,飞驶而过,才有可能避过守桥力士的耳目。”


徐君房扼腕道:“可恨奈何桥长近六里,有些豪杰轻功虽然卓绝,耐力却是不济,行至桥中便被守桥力士追上。”


“宋国智谋第一的智多星在桥头坐了月余,最后留下一句话:此桥非五级修为难以逾越。”


“无数江湖豪杰用血的事实证明了这句话。此言愈传愈广,后来成为太泉古阵的标尺,想要深入古阵的寻宝客,至少必须具备五级修为,否则即便能进,也难以出来。”


徐君房无比慎重地说道:“公子千万当心,那奈何桥不是轻易过的。”


平整的地面上,一道看不见底的深渊将眼前的大地划分为阴阳两界。一边阳光普照,另一边则如同雾气弥漫的黑夜。


程宗扬蹲下来往深渊中看了片刻,然后抬头望着对岸。


旁边一座笔直的长桥凌空跨过深渊,桥上的路灯在雾色中闪烁着,伸向对岸未知的黑暗中。


程宗扬听朱老头和徐君房一唱一和说得凶险,也有些不放心起来。离奈何桥还有一里多地就停了车,徒步过来察看。


桥前的广场已经聚了几帮人马,每个人都神情慎重。一名汉子“呼喇”一声解下腰间的链子枪,厉声道:“这么多人难道被几名铁疙瘩力士吓住了?我燕三不信这个邪!哪位兄弟与我闯一闯?”


周围的人一个个面无表情,显然跟他没什么交情。燕三冷笑一声,飞身朝桥上掠去。


后面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等燕三掠出数十丈,同时纵身登桥。一直按兵不动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一名大汉翻身上马,“铁马堂的好汉,跟我来!”


说着纵马驰出。


另外一队人马中,一名老者道:“少主,咱们也跟上去?”


旁边一名汉子道:“少主,我们兄弟修为都差了点儿,要不留在这边替大伙看守帐篷?”


“用不着。”


那名老者阴声笑道:“此地的守阵力士虽然厉害,终究数量有限,燕三那蠢材当先闯桥,若被守桥力士抓住,咱们便可趁乱过去。”


他话锋一转,满脸骄傲地说道:“何况少主是大陆上难得一见的妖孽级天才,同级之内再无敌手!何必怕这几个守桥力士?”


那位少主冷冷哼了一声,“急什么?再等一会儿。”


除了这队人马,其他人都乱哄哄涌上桥去。


徐君房想张口又闭上了,在后面急得跺脚,“这些人来太泉,怎么就不找个本地人领着呢?这下可是麻烦了!”


“走错路了吧?”


徐君房愕然道:“公子怎么知道?”


“标志牌都在右边,肯定是右行。那些人一窝蜂都走得左边--这可是逆行啊。”


程宗扬仰脸看着桥头的警告标示--虽然这里的文字自己一个都不认识,但蓝底白字的标示牌内容很简单:一个数字60,然后画了一个圆圈。


“限低速60公里……”


程宗扬嘀咕道:“这太泉古阵不会是德国的吧?一路只见限低速,没有限高速的。”


桥上蓦然传来一阵呼喊声,那位燕三似乎已经和守桥力士交上手。程宗扬好奇地往桥头走去,想看看桥上执法的机器交警什么模样,却被一名大汉挡住。


“没看到我们周族的少主在这里吗!”


那大汉板着脸道:“让开些!”


如果武二在这儿,早把这不长眼小子打得满头是包,可惜武二爷赖在车上不肯下来,说自己还没坐够。剩下程宗扬和徐君房都不是那种让人瞪一眼就要杀人全家的菜刀大侠。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脸不解地说道:“哪儿来的周族?”


“井底之蛙!”


那大汉拇指傲然一挑,“我们周少主乃是妖孽级的天才!三岁学艺,五岁便越过十级大关!十岁迈过三十级,如今已是五十级的高手!并且我们少主最擅长越级挑战,便是六十级的高手,也不是我们少主的对手!”


程宗扬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五十级!要知道王哲才八级巅峰!五十级的修为放个屁都能把王哲崩死!一拳下去,起码能砸碎半个地球。


那老者踱着步过来,“吵什么呢?”


那大汉弯下腰,陪笑道:“两个不开眼的小子,打听少主的来历。”


那老者立刻来了精神,“小子,看你年纪轻轻就能来太泉古阵,想必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天才吧?”


程宗扬道:“这你可问错人了。我就是个普通人,稍微有点特别,加起来就是特别普通。”


“休得瞒我。”


那老者阴沉沉道:“以老夫的眼力,想必你也有五十级的修为了吧?”


“打住!你给我打个一折得了。五十级?我这辈子都没听说过!”


“井底之蛙!”


这都被人说了两遍井底之蛙,程宗扬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土狗了,他扯了把徐君房,“你师傅的修为多少级?”


徐君房也是目瞪口呆,期期艾艾道:“徐某根骨平平,至今未能筑基。”


“没问你,我问你师傅,鬼谷先生。”


“哦,好像是五级的修为。”


“听说过五十级的高手吗?”


徐君房头摇得拨郎鼓似的。


老者嗤笑道:“无知之徒!世间修行分为九境:筑基、内视、生象、入微、坐照、通幽、归元、至臻、入神!每一境都有十级!我们周族少主便是第五境坐照大圆满的绝世天才!”


程宗扬脸顿时一黑,自己听到五十级吓得肝儿颤,没想到是因为人家的剧本设定跟自己不同。五级坐照境的颠峰,虽然以那位周少主的年纪而言挺了不起,但自己屁股后面现放着一个小狐狸,一个武二郎,论年纪也不比他大几岁,论修为哪个不稳压他一头?


老者道:“看你的气息,多半也已经踏入第五级坐照境,四十二级还是四十三级?”


程宗扬谦虚地说道:“照您老的说法,四十一级吧。”


老者道:“看你的年纪也在三十上下,五岁开始修炼,二十五年修为突破四十一级,比平常人快了六七年,如何不是天才?”


如果他知道自己才修炼一年多,不知道什么表情?


以前在南荒时自己和朱老头聊过,所谓的修行时间大致是个平均数,一个资质普通的平常人,每天两三个时辰修炼下来的时限。按朱老头的说法,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只不过是用不用心和下不下功夫的区别罢了。


死老头虽然不靠谱,这话自己自己倒是听进去了。眼见面前这老头又是一番论调,程宗扬忍不住道:“我说大爷,我都算天才,这天才也太不值钱了吧?”


“可笑!世间天才层出不穷,岂是凡人所能知?我们周少主可是天才中的天才!妖孽……”


“老家伙!再说一句妖孽,信不信我整死你!”


老者脸色阴沉下去,“好胆!少主!”


那位周族少主一步踏来,挡在程宗扬身前,接着身体一抖,猛地散发出一股霸道的气息。


程宗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远远躲在后面的徐君房,有点儿拿不准地问道:“什么意思?”


那位周族少主微微一笑,“能在我庞大的气势下寸步不让,你是第一人。”


程宗扬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我说大哥,你没搞错吧?难道你以前都不动手,全靠抖啊抖的,把人吓死?”


“巧言令色!”


那位周族少主退后一步,喝道:“让开!”


周围人连忙散开,让出一片空场。


“我周飞出道以来,从来都是越级而战,永远都面对比自己强的对手,”


那位周族少主傲然道:“但是从无败绩!所以才能一手缔造我大周之族!”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总打越级战,那还设定级别干嘛?好玩吗?哦,对了,忘了你自己设的级,四十一打四十二,四十二打四十三这种越级……”


他琢磨了一会儿,一脸向往地说道:“好像很刺激呢。”


周飞负手而立,冷冷道:“准备好便放马过来吧。我周飞从来不先动手,但我警告你,一旦动手,怎么收场,只有我说了算!”


周族众人脸色都紧张起来,低声道:“少主这次只怕麻烦了。”


“对手实在太强大了!”


“我看败局占了九成九!”


一名汉子握拳眼含热泪:“我周族人宁折不弯,就是必死也要一拼!”


“喂!喂!喂!”


程宗扬叫道:“咱们不认识吧?替我助什么威呢?”


众人同声嗤笑道:“井底之蛙!谁给你助威?我们是给少主助威!知不知道我们少主每次都是越级挑战,面对必败的局面!我们这样喊,他胜了才能给大家惊喜!让我们对他佩服得更加五体投地!”


程宗扬哭笑不得,“这次我级别比他低好不好?”


“不能打!”


那老者猛然省悟过来,急忙叫道:“少主!他级别不及你,如果动手,会坏了你的名头!与比自己级别低的动手,虽然少主绝不会输,但即使赢了也没有加分啊!这场比试一旦传扬出去,少主的追随者起码会少一半!请少主三思啊!”


周飞这位周族少主迟疑地停住手,过了一会儿沉声道:“我觉得他不是四十一级,很可能是五十一级的修为!”


老者应声道:“正是如此!险些被他骗过!”


程宗扬骇笑道:“干得漂亮啊,周少主。不过这样一来,我比你年轻几岁,修为还比你高,天才的名头是不是该换换了?”


周飞道:“你有三十五岁?”


程宗扬道:“说良心话,我还真没这么老。”


周飞断然道:“你瞒不过我!”


说着他厉声喝道:“我用的兵刃乃是大霸王天龙大王之大神枪!小心了!”


程宗扬感觉就像被人泼了一身的狗血,“你是大马韩还是大辰韩人?怎么跟大字较上劲了?”


周飞狂喝道:“大弁韩!”


说着从身后拔出一柄五尺长枪,飞身朝程宗扬直逼过来。


妖孽般的天才周少主拔枪而战,枪尖的寒光仿佛一点流星划破夜色,天际的群星也在他这一枪之下黯然失色--这是周少主和他的手下们说的。事实上程宗扬根本就没看到周少主使枪的英姿。因为周少主身形刚一动,一个巨大的钢铁怪兽便直冲过来,“篷”的一声将周少主撞得飞起,从天际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然后坠入深渊……


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嘴巴张成o型,呆呆望着场中多出的一头黑壳黑甲的九天玄兽。那玄兽口鼻高高昂起,碰撞的地方连漆都没掉,两只怪眼放出雪亮的光芒,霸气十足。


武二“腾”地跳下车,大呼小叫道:“丫头,你撞着人了!”


车窗中露出小紫娇俏的玉脸,只不过她已经从旁边的副驾驶换到了主驾驶席上,纤美的玉手握着那只比她还大的方向盘,神情似笑非笑,一点都没有新手出事故的紧张感。


萧遥逸靠在窗边一迭声道:“撞到哪儿了?撞到哪儿了?”


徐君房颤声道:“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众人呆了半晌,那老者才揪着头发叫道:“这……这……怎……怎么回事?天……天啊!”


程宗扬急忙道:“车祸!车祸!别紧张,就是一起普通的车祸!别傻站着!赶紧去找周少主!失踪没办法要保险!”


周族众人乱纷纷涌到悬崖边,程宗扬赶紧跳上车,等武二郎和徐君房上来,“呯”地合上车门,然后挂上挡一踩油门,车辆猛地冲上奈何桥。


程宗扬把小紫挤到一旁,一边换挡提速,一边叫道:“死丫头!我说你一路怎么不说话呢,原来在打它的主意!干!你怎么会开车的!”


小紫抱着雪雪道:“上面的圆盘管方向,下面两个铁板,一个进,一个停,中间的杆可以调速度。好简单呢。”


“这么简单你还会撞到人?”


小紫笑吟吟道:“人家是故意的。”


“等等!死丫头,这事儿我得先和你说明白--这叫汽车,是交通工具,不是凶器!不是专门用来撞人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如果是撞人的,前面起码要装个冲角吧。”


小紫抚着粉腮想了想,笑道:“程头儿,你的主意真好呢。”


“喂!我不是出主意让你去撞人的……”


萧遥逸挽着袖子道:“让我来试试!”


“这是太泉古阵,不是驾驶学校!”


“哇!圣人兄,你重色轻友啊!”


“死狐狸,你怎么才知道?”


朱老头忽然道:“哎!哎!打起来了哎!”


一群人都挤到车窗边,“哇,真的啊!”


右边四条车道空荡荡的,左边却是人声鼎沸。几名头顶闪着红蓝光芒的机器人发出一阵怪声,然后用人类的语言道:“警告!警告!本桥属于高速公路,限低速六十公里,严禁畜力拖车、逆向行驶等各种违规行为。一旦违反交通规则,对当事人处以七至十四天拘留!”


“兄弟们!并肩上!杀了这些条子!”


“别管他!咱们绕开!”


“合则力强,分则力薄!大伙联手才是上策!”


厮杀声中,另一名机器人用冷漠的电子声道:“警告!警告!立即停止袭警行为,否则我们将采取法律规定的自卫措施。”


燕三振臂一呼,“兄弟们!跟我来!”


徐君房在车内叫道:“看!守桥力力士的暗器!”


程宗扬赶紧去看,却见一名机器警察抬起手臂,亮出肘下一柄巨大的枪械,接着“呯”的一声巨响,燕三惨叫着扑倒在地,整条大腿几乎被枪弹打断,场面惨不忍睹。


那群人也有高手,一柄开山斧趁乱狂劈过来,将机器警察的枪支击飞,接着双方一团混战。


对向车道一片混乱,这边程宗扬将车速保持在六十公里以上,一路无惊无险地驶过奈何桥。


当车辆穿过桥头的石拱,徐君房终于松了口气,他回头张望着,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就这么过来了?”


武二大咧咧道:“瞧你吹得!二爷还以为多了不得呢!”


徐君房争辩道:“若非程公子能使动这九天玄兽,哪儿这么容易过呢?”


程宗扬道:“限低速六十公里,百米六秒,还要一口气跑上三千米,全程不超过三分钟--老徐,真有人能用轻功穿过来吗?”


“当然有!”


徐君房叫道:“那不就是嘛!”


程宗扬往倒车镜里看了一眼,果然一个火红的身影沿着桥栏疾掠而过,正是瑶池宗奉琼三仙子之一的朱殷。


程宗扬“啧啧”两声,“真了不得啊。能有这等轻功的,整个六朝也没多少吧?朱老头,别说你不知道还有别的方法过这奈何桥。”


“有啊。”


朱老头乐呵呵道:“桥上走不了就走桥下,轻功要是差点儿,用壁虎功从桥底一路游过来也是个法子。”


“……那还不如练轻功呢!”


程宗扬从倒车镜中看着朱殷的身影,忽然咧嘴一笑,放慢车速。朱殷轻风般掠来,擦肩而过时讶异地看了眼这头疾驰的九天玄兽,待看到里面竟然有人时,神情顿时一滞。


程宗扬看准时机,猛地一打方向,汽车几乎贴着朱殷的纤腰驶过,车身带出的狂飙将朱殷火红的长裙卷起,宛如风中一朵火红的蔷薇。


朱殷飞身避开,玉脸惊得雪白,待看清车内那年轻人戏谑的神情,顿时恼怒得握住剑柄。


程宗扬打开车窗,与萧遥逸一道挤眉弄眼地吹了几声口哨,眼看着朱仙子的俏脸由红转青,才猛地一踩油门,车辆疯狂提速,把朱殷远远甩开。


武二道:“程小子,你这可不地道啊。一个娘儿们,你跟她闹啥别扭呢?”


“我没撞过去就是好的。”


隔了一会儿,程宗扬道:“她是瑶池宗的。”


武二道:“程小子,你和瑶池宗有仇?”


程宗扬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小狐狸,墨枫林有下落吗?”


萧遥逸道:“四哥专门去截过他一次,被姓墨的溜掉了。这次秦太监来太泉,不知道他会不会跟来。”


藏锋道人因为力竭而断然自尽的场景,自己还历历在目。六朝六大宗门,与星月湖大营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其中最恶劣的,似乎就是瑶池宗。别人来太泉古阵还有可能是寻宝的,瑶池宗肯定是来找岳鸟人报仇的。


小紫笑道:“瑶池宗有些事很有趣呢,程头儿想知道吗?”


“你那个小侍奴?”


小紫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没有记错,惊理也出自瑶池宗。但程宗扬有些怀疑,惊理资质也不算差,如何会成为瑶池宗的弃徒?


徐君房怕晕车,照程宗扬的吩咐,一直扶着椅背,伸头看着前方,忽然惊叫道:“迷魂桥!这么快就到了迷魂桥!”。


第八章。


“百回千转迷魂之桥,桥如其名,不小心上了桥,百转千回也难以下桥,曾有人在桥上走了月余,直到力竭身死也没找到出口。”


徐君房说得慎重,程宗扬却有些不以然--他们说的“桥”,其实就是自己司空见惯的立交桥、高架桥,所谓桥下无河的诡异之处,在自己看来没有半点稀奇。不过到了那座“迷魂桥”跟前,程宗扬心里也不禁一阵发毛。


和自己驾驶的车辆一样,眼前这座立交桥规模大得离谱,单自己看到的就不下六层,足有十几层楼高,更上面的部分则被夜色笼罩,只能看到一些缥缈的光影。


太泉古阵每一层的时间都着微妙的改变,这里已经是夜晚,但路上的灯光设施极为齐全,无数灯光仿佛飘在空中,勾织出道路纵横交错的轮廓。


无论道路还是周围的设施,都像新的一样,没有任何被时光侵蚀的痕迹。规模如此恢弘的道路,只有自己一辆车在上面行驶,徐君房等人倒没什么,程宗扬却有种错觉,似乎这只是一个短暂的梦境,下一瞬间道路上就会重现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吾师鬼谷先生在太泉古阵探究多年,”


徐君房的话语将程宗扬拉回现实,“曾说迷魂桥是整个太泉古阵的中枢,分别通向古阵五至十层,但吾师穷数十年之力,也只带着我探寻过第七层。”


前面依次是郊区、工业区和绿化区,如果鬼谷子说得没错,这里的第四层应该是整个城市的交通枢纽,那么五至十层,就该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居民区和商业区了。


“第五层有什么东西?”


徐君房精神一振,“第五层是太泉古阵最值得去的地方,里面的宝物堆积如山!那些房子都是用巨大的石块建成,墙壁浑然一体,没有一点缝隙,房子里盛满了数不尽的宝物,一座座连绵如山,只要能进去,就发了大财了……”


难道是仓储区?程宗扬疑惑地问道:“老徐啊,既然有那么多宝贝,你又去过,怎么不捡几样呢?”


徐君房叹道:“能进古阵第五层的莫不在宝山流连忘返,吾师鬼谷先生却心如止水,非但一芥不取,还不让我去拿。”


程宗扬来了兴趣,“第五层的路你还记得吗?”


徐君房神情笃定地说道:“若是旁人,上了迷魂桥早不辨西东,但徐某随师父来过多次,上了桥,一路右行便是。”


程宗扬扭头道:“丫头?”


小紫笑道:“去看看好了。”


“小狐狸?”


萧遥逸“啪”的打开扇子,悠然道:“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归?去看看!”


“老头,你说呢?”


朱老头乐呵呵道:“去!去!大伙儿都去!”


武二不乐意地嚷道:“程小子,你怎么不问二爷呢?”


“二爷,要不要咱们去瞧瞧,有什么好东西,给你的苏荔族长带点回去?”


武二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快点啊!你小子还耽误啥呢!”


上了桥程宗扬感觉真像是进了迷魂阵,主道、辅道、侧道、左行、右行、上行……层层叠叠的道路像拧麻花一样拧成一团,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全是蜿蜒连绵的道路。


程宗扬忽然叫道:“干!徐大忽悠!这回可被你坑了!”


徐君房一头雾水,“没错啊,右转就是啊。”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立交桥上全是右行道,你给我找个左转试试!”


徐君房愕然道:“有这等事?”


“一路右转咱们就该回去了。”


程宗扬道:“想想,有什么标记没有?”


徐君房攒着眉头想了半晌,“好像有个符咒,是第五层的入口……”


程宗扬仰起头,道路上方悬着一排交通标示,上面标注的文字自己一个都不认识,但图形还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有限速、禁止停放、限制行驶……还有一个绘着一个女性图案,上面打了个叉,似乎是禁止步行。


徐君房忽然叫道:“那边就是第五层的门户!”


程宗扬扭头看去,远远能看到下方一片灯光,所谓的门户,就是路口的检查站。


但看见归看见,怎么开过去,程宗扬一点头绪都没有。望着那一堆乱麻般的交通网,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设计师可缺了大德了……


小紫却道:“走这边啦。”


程宗扬愕然道:“死丫头,你怎么知道?”


“呶。”


程宗扬低头看去,却是仪表盘旁边有个小小的投影,此前程宗扬只以为那是个结构复杂的商标,根本没有留心,这会儿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细细的白色光线依稀就是眼前立交桥的模型。这个立体地图虽然逼真,可实在太小了,与庞大的车身完全不相衬,即使自己也得趴过去才能看清--这辆车原来的主人有如此庞大的身躯,难道还有如此犀利的视力?


程宗扬把车开到暂停的辅道,琢磨了一阵,有些失望地说道:“就算这是地图,可不知道咱们在哪儿也没用啊。”


“就在这里啊。”


小紫指了指投影的左下方,“这个紫色的光点一直在动,现在停下来了。”


程宗扬竭力去看,也没看到那个所谓的紫色光点,“哪儿有啊?”


小紫坚持道:“就在这里。”


程宗扬抬起头,“你们看到了吗?”


众人一起摇头。


程宗扬道:“死丫头,你不会见鬼了吧?”


小紫道:“往前第三个路口右转。”


这会儿满车的人没一个能认出方向,如果调头回去,恐怕还不到路口就会被机械交警拦住。要因为逆行被拘留十天八天,再留个案底,这太泉古阵自己就算能活着出去,恐怕也进不来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程宗扬抱着一丝侥幸,按照小紫的指点往前开去。


“沿着桥绕两圈,然后是条下行的道路。”


“向右,上行,一直往前走。”


“右转,第一个路口。”


远处的路口时远时近,有几次车辆都背对着出口越走越远,让众人都怀疑是不是指错了路。但一刻钟后,当车辆驰入检查站,众人的怀疑都烟销云散。


朱老头道:“丫头,你这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啊。”


武二一听不乐意了,“胡咧咧啥呢?二爷早就说过,跟着紫丫头走没错!”


程宗扬低声道:“真有光点?”


小紫点了点头。


“紫色的?”


“没错啊。”


程宗扬深深吸了口气,“干!紫外线仪表盘!这是什么鬼东西用的车啊!死丫头,你是不是连红外线也能看见啊?我说你怎么跟妖精似的……”


“看!宝山!”


随着徐君房一声大喝,一座巍峨的山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那山的结构十分奇特,下方是徐君房说的巨大的围墙,通体毫无缝隙--其实就是个直径超过一公里的士敏土筒。无数所谓的“宝物”堆积其中,隐隐能看到几个白色的物体在顶端飘扬。


“此地的宝物数不胜数,单是那水晶袋便是奇物!”


徐君房侃侃言道:“透如水晶,薄如蝉翼,入水不侵,用来盛放物品,数月不腐。但忌金、火二物。遇金则碎,遇火而化,委实神奇……”


程宗扬看着那几个迎风招展的塑料袋,然后一打方向,直接调头离开这片所谓的宝山。


武二郎叫道:“干嘛回去啊!二爷就缺个水晶袋!”


程宗扬喝道:“一个垃圾场有什么好看的?别耽误时间了!”


自己早该想到的,这么大的城市怎么会没有垃圾场?自己要是带着这一群人爬到垃圾山去寻宝,那脸可丢大了。


方向盘在程宗扬手里,众人干着急也没用。程宗扬道:“老徐,第六层是什么?”


连车都不下就这么空手走掉,徐君房虽然也心痛,但他好歹比武二郎多点见识,闻言道:“是山洞。”


“什么山洞?”


“里面是一个光秃秃的大山,满山全是洞口。也不太深,大概七八丈,里面也没什么东西。”


“第七层呢?”


“是若木。”


徐君房老实道:“但我只去过一次,那些树都高得很,师父一个人上不去,让我帮忙递绳子。”


“第八层呢?”


“我没去过。师父说里面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烂泥。第九层师傅没提过,第十层入口在桥下,”


徐君房道:“走路就可以到,因此进太泉的人都会聚在那里,比别的地方都热闹,只不过第十层的隧道比第二层的还长,也更危险,所以很少人敢进,都在隧道入口处落脚,在四周找找东西。胆子大的就上迷魂桥往别处寻宝。”


徐君房停顿了一下,提醒道:“中诅咒的,不少都是进了第十层的隧道。”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然后道:“死丫头,看看下桥的路口在哪儿。”


……


车辆悄无声息地驶进树林,程宗扬俯身看着仪表盘,上面密密麻麻映射出各种符号,却看不出哪个是油量的。按道理说,任何车辆最要紧的就是油量表,这上面一点类似的标记都没有,除非这车压根就不用标记油量或者电能。


徐君房道:“离入口还有一里多路。咱们坐着九天玄兽过去,只怕吓住人,不如停在这儿,咱们走过去。”


武二赖在车上道:“开过去多风光啊,到时候二爷一露脸,肯定把那些孙子都给震了。”


朱老头道:“二啊,听大爷的,起来走两步,这一路你都躺在车上,迟早懒出病来。”


“那是富贵病!你想得还得不上呢。”


武二悻悻下了车,藉着佯怒的模样,一件行李没拿就溜了。


整个太泉古阵到处都被树木覆盖,林间一片空地已经聚了不少人,但众人都小心避开中间的路面。


篝火前,一名赤膊的汉子正说得口沫横飞,“……刚进来就撞上一头九天玄兽!活的!马老六跑得慢,险些被玄兽吃掉!”


马老六灌了口烈酒,“那鬼东西能吞火!我举的火把被它一口吞掉,连烟都没吐!”


一个轻柔的声音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马老六陪着笑脸道:“我们几个武功低微,本来都想打道回去。可左护法在这里,少不得硬头皮闯一闯。哥儿几个倒是走运,正赶上奈何桥乱成一片,要不也进不来。”


忽然有人叫道:“咦?那不是武二爷吗?”


武二郎刚想开溜,人群中就站起一条汉子,铁中宝嚷道:“二爷!二爷!这边!是我啊!老铁啊!”


这下武二郎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装作没听到,他背着身抹了把脸,然后气宇轩昂地走过去,抱拳道:“原来是铁兄弟!好!好!好!”


铁中宝开心地说道:“在外面还找二爷呢,没想到二爷倒先进来了!你看这位是谁!”


武二往人群中一看,半个脸熟的都没撞上,倒是中间一个女子,二十余岁年纪,穿着橙黄的衫子,臂上绕着七彩丝带,容貌颇为艳丽。


武二浓眉一挑,半惊半喜地说道:“左护法?”


萧遥逸一脸偷笑,难怪当初武二叫嚣自己与丹霞宗左护法的交情如何如何,铁马堂那些汉子的表情那么古怪呢,原来左护法是个女的。武二那张大嘴巴一嚷嚷,这位左护法不定让人在背后说了多少闲话呢。


左彤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位是?”


武二热络地说道:“上个月在长安,听王老七说左仙子要来太泉古阵,我二话不说就来了!武二!武二郎!”


左彤芝娥眉微挑,“白武族的武二郎?”


“可不是嘛!我只怕耽误了路程,一路紧赶慢赶,结果倒赶到左护法前边来了,要不是碰上老铁,这下可错过了。”


铁中宝在旁边道:“二爷可是仗义人!”


左彤芝似笑非笑地看着武二,然后抱拳道:“多谢武兄。”


武二胸口拍得山响,“咱们的交情还用说这个?进了太泉古阵大伙儿就是一家人!江湖好汉同气连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一趟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武二郎一席话说得气壮山河,正对了凉州盟好汉们的心思,周围的汉子们都大声叫好。


程宗扬想笑又不敢笑,木着脸在旁看热闹。萧遥逸露出一脸纯真的笑容,对武二道:“二哥,这就是你常说的左姊姊?哇,好像仙子一样呢。”


左彤芝笑得花枝招展,佯怒道:“武二,你在背后又乱嚼什么舌头了?”


武二一脸憨厚地小声道:“别听这小家伙瞎说。来来来,我给大伙介绍几位朋友,这是老程,一手刀法名震三朝!这是小萧,盘江萧家的小少爷!上面七个哥哥,号称八虎!这是朱老……呸,赶车的,别理他。这位紫姑娘是盘江派的高手,我跟你们说,惹天惹地也别惹咱们这位小姑奶奶。这位徐先生,苍澜本地的高人!不是我说,人家练的功夫,你们拍马都摸不着边。”


众人一阵大笑,接着武二又半个主人般介绍道:“老铁是老熟人了,铁马堂的副堂主!一身横练功夫比二爷只强不弱!”


铁中宝脸上有光,连忙拱手,“不敢当!不敢当!”


“这位左护法,丹霞宗的护法长老!咱们凉州盟内外全靠左仙子一手撑着,响当当的女中豪杰!大伙儿这就算认识了!往后多打交道!”


众人纷纷拱手,各道:“久仰!久仰!”


眼看气氛热闹起来,武二郎趁人不注意,溜到树后,解开衣衫扇着风,“瞧我这头白毛汗。”


程宗扬道:“二爷,你脸皮那么厚,居然还能出汗,真是奇事一桩。”


武二伸头看了看,低声道:“老程,小狐狸是不是对左护法有啥想法啊,头次见面就说这么开心?”


“啥想法?还不是岳鸟人给闹的。小狐狸这是套话呢。”


朱老头抱着块羊肉过来,一见两人也在树后,赶紧想溜,却被程宗扬一把拉住,“给我们送肉的吧?放这儿就行了。”


朱老头紧紧抱着羊肉道:“这点儿肉哪够你们吃啊……”


程宗扬一把夺过来,“够我吃就行。你再给二爷拿一份大的。”


朱老头跳着脚道:“缺德啊,小程子!”


“有日子没听见你骂我了,还真有点儿挺想念的。”


萧遥逸这会儿也凑过来,“有羊肉?给我一口!”


程宗扬愕然道:“咱们人都出来了,他们跟谁说得那么热闹呢?”


“老徐在呢。放心,他那张嘴,顶咱们十七八个还富余。”


萧遥逸撕了口羊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


“先说好的。”


“凉州盟不是来找岳帅复仇的。”


“坏的呢?”


“他们是来找赤阳圣果的。”


萧遥逸道:“丹霞宗的宗主修炼时受了点伤,要赤阳圣果疗伤。”


“这么隐秘的事都被你打听到了?”


“这不刚认了个干姊姊嘛。”


萧遥逸道:“我瞧着她有些话当着众人不大好说,只含糊说宗主练功时出了岔子。依我看,八成是被人打伤的。对了,左护法邀咱们一起走,程头儿,你看呢?”


程宗扬想了一下,“既然不是岳帅的仇家,咱们便一起走,多些人也好多点照应,遇到赤阳圣果,有两个就分一个给他们。也不好白吃了人家的羊肉。”


“赤阳圣果要只有一个,咱们的羊肉不就白吃了吗?”


“那是你欠凉州盟的人情,回头记着还啊。”


萧遥逸叹了口气,靠着大树坐下,“我怎么一点感应都没有?”


“什么感应?”


萧遥逸道:“岳帅如果在太泉古阵,我肯定能找到他。”


朱老头嚼着羊肉,含含糊糊道:“多半是被黑狮犬吓住,不敢出来了吧,哈哈!”


程宗扬道:“老头,你也知道黑狮犬?”


“瞧你说的!”


朱老头翻了个白眼,“那狗原来就是大爷的。”


程宗扬想起岳鹏举去南荒的事,“岳鸟人被咬不会就是你干的吧?”


朱老头气哼哼道:“谁让那厮不长眼睛?”


“我明白了,是不是岳鸟人调戏叶媪,老头你放狗咬了岳鸟人--”程宗扬道:“结果你仇没报成,连狗都被人逮走了,哎哟,这么丢脸的事你都好意思往外说?”


朱老头脸都红了,梗着脖子道:“咋丢脸了?咋丢脸了?”


正吵闹间,树外一声娇笑,“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左彤芝笑靥如花地过来,一手挽着臂上的彩带,一手拿着酒囊道:“老武原来躲在这里,人躲得了,酒可躲不了,来尝尝我们凉州的烈酒!”


武二郎也不含糊,接过皮囊豪饮一口,“好酒!”


“萧弟弟,你也来一口。”


萧遥逸跳起来,“左姊姊给的酒,我怎么能不喝呢?二哥!你别拦我!”


武二郎一把夺过羊皮酒囊,虎着脸道:“年纪轻轻喝个什么酒呢?长几岁再说!”


说着他抬头道:“左护法,我这兄弟年纪小,家里交待过不能饮酒,这酒我替他喝!”


左彤芝笑着看武二郎一番痛饮,再想不到那个俊俏的后生是在躲酒。


程宗扬走到林外,却见小紫一个人抱着雪雪坐在林侧,他蹲下来,“丫头,你真能看见紫外线?”


“什么紫外线?人家才不知道呢。”


自己都看不到的东西,实在没办法给她解释。据说鱼类和某些动物的视觉能够看到人类所无法察觉的光谱,小紫出身碧鲮族,也许具备同样的视觉。可这辆车的原主人究竟是兽人还是鱼人呢?


小紫逗弄着雪雪,一边笑吟吟道:“程头儿,你的小香瓜也来了呢。”


……


幽暗的树林中,两道纤美的人影交错而过,朱殷身体微微一沉,脚尖在细枝上微一借力,然后轻掠而起,立在枝头,接着“锵”的一声,回剑入鞘。


“鹤羽剑姬,果然名不虚传。”


月光下,映出一张娇艳的面孔,潘金莲一袭白衣,玉容像冰雕一样没有丝毫表情,然而她美目盈盈如水,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天生的几分风流媚态,把她冰若冰霜的气质化解大半。


另一边,一个少女盘膝而坐,她长剑横在膝上,腰背挺得笔直,努力表现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可那双水灵灵的美目不住乱转,心似乎早就飞到外面。


潘金莲淡淡道:“承让。”


朱殷犹豫了一下,展颜笑道:“仙子此行,也是为那个人么?”


潘金莲红唇轻动,“我与师妹只是为采药而来。其他事情与我光明观堂没有任何关系。”


朱殷轻笑道:“光明观堂想撇清关系,又哪里能撇得干净?无论那人此番是死是活,只要水落石出,光明观堂总是能松口气吧。”


“师门之事,我等无可奉告。”


潘金莲转身离开,对乐明珠道:“走了。”


乐明珠像小兔一样跳起来,“那边有人烤肉,好香!”


潘金莲递给她一只篮子,“你若饿了,便先吃吧。”


乐明珠苦着脸道:“我不要吃水果……”


潘金莲气恼地在她头上敲了一记,“你已经辟谷了,哪里整天还想着吃?”


乐明珠小声道:“师傅说,即使辟谷也可以吃些果脯啊,蜜饯啊,瓜子啊,还有肉……”


潘金莲认真道:“我再警告你一次:进了太泉古阵,除了自己带的,任何东西都不能随便入口。”


乐明珠咽了口口水,无精打采地说道:“人家记得了。”


说着她又扬起脸,好奇地问道:“潘师姊,你为什么骗她,说我们不是找那个人的?”


潘金莲险些从树上栽下来,“谁告诉你我们要找姓岳的?”


“师傅说的啊。”


潘金莲头痛地抚住额头,“燕师叔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呢?”


“好啊,你还有事瞒着我。”


“闭嘴!”


看到乐明珠垮下的小脸,潘金莲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次来太泉古阵,找姓岳的还在其次,要紧的是找燕师伯。”


乐明珠惊讶地说道:“燕师伯?她也在这里?”


“不知道。”


潘金莲低声道:“但她当日和姓岳的一起消失,如果能找到姓岳的,多半就能找到她了。”


“潘师姊,我们去哪儿?那边人好多呢。”


潘金莲眉头轻皱,“我不耐烦和他们打交道,还是避开吧。”


……


程宗扬一阵心跳,“真的吗?在哪儿?”


“据说光明观堂来了两个人,一个眼如桃花的大美人儿,还有一个大眼睛高胸脯的小美女。你猜会是谁呢?”


程宗扬身上一阵燥热,恨不得把小香瓜揽在怀里,狠狠温存一番。


“她们多半也是来找岳鸟人的,这回可真热闹!”


忽然有人叫道:“妖兽!护阵妖兽!”


林中一声咆哮,冲出一头巨大的怪物,它比武二郎还高出半头,浑身黑毛根根竖起,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皮甲,看似柔软,可众人射出的弩箭、暗器打在上面都被弹开,却是一件坚韧无比的护甲。


当即就有人叫道:“是我们洛帮先看到的!这甲归我们洛帮!”


“有本事拿到你再说吧!这畜牲扎手得紧!”


那妖兽看轮廓仿佛是一头黑熊,可它庞大的躯干上却长了一个不相衬的小脑袋,咆哮声中,它抡起一截斧柄,在举过头顶的刹那,斧柄光线闪动,凝出一只三尺来长的斧轮,接着狂劈下来。


一名汉子好不容易闯过奈何桥,来到古阵深处,没想到头一个撞上太泉古阵的护阵妖兽。他举起镔铁打制的短枪奋力一挡,“叮”的一声,斧轮劈开枪杆,切下他半边头颅。


这下洛帮的好汉们都忘了鼓噪,惊呼着四散逃开。


妖兽发出一声嗜血的嚎叫,旋风般扑向人群。刚才还口沫横飞的好汉们一窝蜂地逃开,露出林侧一帮人马。


那帮人头发剃得千奇百怪,身上斜披着羊皮,露出肌肉虬结的肩膀,却是在阵外遇见过的那队胡人。他们本来待在树木边缘,与众人互不来往,这时人群散开,反而首当其冲成了妖兽的目标。这会儿他们在林中或坐或卧,一如游猎的牧民,但遇到危险的刹那,几乎所有人都立刻拔出兵刃,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名戴着面纱的女子坐在正中间,她一手拿着盛酒的银爵,美目冷冷看着冲来的妖兽,充满了难以触犯地威严感。


在她旁边坐着一名胡人老者,他举起一根木杖,往地上一刺。妖兽脚下的土地突然裂开,将它庞大的身躯陷进一半。


一声鸣镝的尖啸掠出,接着十余枝利箭同时飞出,落点精准地选在妖兽眼、口、喉头等部位,鲜血顿时四下飞溅。


妖兽嚎叫声像被利刃截断一样,林中变得鸦雀无声,本来不少人都对这些胡人抱有敌意,没想到这些胡人如此剽悍,眨眼间就把这头妖兽当场射杀。


那些胡人胆子甚大,当即出来几个人,咬着短刀把那妖兽从土中拖出,剥下那件皮甲,然后呈给那名胡人老者。老者审视了一下,双手捧给那名少女。少女接过来,有些好奇地摸了摸皮质,然后道:“乌护大叔,这件皮甲应该是你的。”乌护苍老的声音道:“如果部族的巫师也需要披甲,部族就危险了。”


“那么就是拔也古的。”


第一个射出鸣镝的勇士道:“这件皮甲太大了,我只要一半。”


少女道:“一半太小了,没办法做成一件护甲。”


拔也古道:“如果为部族冲锋的勇士还需要背部的护甲,部族就危险了。”


“那么留下一半,作为献给长生天的礼物。”


妖兽的巨斧也作为战利品,被胡人收起来。周围的汉子虽然眼红,但惮于对方显露的实力,一时没有人敢出声争夺。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响声从远处传来,连脚下的大地都微微颤抖。


徐君房脸色大变,“是兽群!快走!”


程宗扬拉住他,“哪儿来的兽群?”


“太泉古阵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兽群出没。一旦被兽群围住,任你武功再高,也难以逃生--”徐君房手掌有些发抖地说道:“那些兽群里面可是有会飞的鸟妖!”


徐君房这句话让周围几名准备上树躲避的汉子打消了念头,身后的响动越来越近,徐君房叫道:“跑不了了!进隧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ubiquge.com 笔趣阁。手机版:https://m.ubiquge.com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