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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临安篇

  六朝云龙吟

程宗扬离开筠州前,特别去了荆溪的象牙窝一趟,费尽力气从泥潭中取了十几对猛玛牙,一并装车运到临安。


这些猛玛牙比寻常象牙形制更大,牙质也更好,一拿出来就把见多识广的李总镖头镇住了。


“这……这……公子可是要委托敝镖局押运?”


程宗扬道:“不错。这两根象牙是从昭南贩来,要送往晴州。在下虽然是晴州商人,但威远镖局的名声早已耳熟能详。若有李总镖头亲自押运,在下也可放心了。”


“敝号……敝号……”


李寅臣定了定神,改口道:“不知公子有何要求?”


“走陆路,十五天内运到晴州的鹏翼总社。”


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运费一千金铢。”


李寅臣神情犹豫,旁边一名美妇却道:“这两根象牙虽然昂贵,也不过两千金铢上下,公子为何肯出一千金铢押运?”


说话的便是李师师的娘亲,销魂玉带阮香琳。


她的容貌与李师师有八分相似,修眉如画,目如秋水,身量比李师师略高,身材丰润,肌肤白腻,果然是个出色的美人。


但出乎程宗扬意料的是,阮香琳倒不像她夫君李总镖头那样市侩,更像是个快人快语的豪爽女子,丝毫看不出有梁公子说得那样不堪。


不知道是因为她演戏的功夫已至化境,还是因为梁公子那番话全是吹牛皮?“商业机密,请恕在下不能透露。”


程宗扬一派笃定地说道:“但只要李总镖头在十五天内走陆路将货物送到,一千金铢的镖费立即奉上。”


从临安到晴州,并不需要经过诸国交界的蛮荒之地,这趟镖可以说是万无一失。李寅臣犹豫良久,终是舍不得这笔镖费,答应下来。


阮香琳皱起眉,似乎不满丈夫的决定。她道了声“失陪”,然后与丈夫一同走到厅后。


两人并没有走太远,程宗扬竖起耳朵,小心听着两人的交谈。“师师出阁在即,你哪里走得开?”


李寅臣苦笑道:“正是如此,我才要走这趟铁。”


“师师已经十八岁,嫁给太尉府的小衙内,往后你便是高太尉的亲家,为什么还要躲来躲去?”


“只是一年的妾室——阿琳,你这么做,师师的名节就毁了!”


“镖局丢了太尉府的货物,你想保住镖局,又想保住女儿,哪里有这般便宜的事?况且以师师的姿色,只要她肯服小,用心服侍小衙内,小衙内难道还舍得将她丢出去?”


阮香琳道:“你若借此机会求上高太尉讨个前程,将来女以父贵,就是嫁给小衙内作妾室、作正室,又有什么不可?”


李寅臣顿足道:“阿琳,你怎么如此糊涂!那花花太岁岂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师师去太尉府名不正言不顺,焉可作正室?”


“师师小时请匡神仙算过命,匡神仙亲口说的,师师十八岁得逢贵人,纵然不是正室也是难得的良偶。若能攀附上这门亲事,不但师师终生有靠,父母也能因此富贵——”


阮香琳道:“这番话难道不是着落在太尉府的小衙内身上?匡神仙还说,若一念之差,失此良机,不仅害了师师终身,还祸连父母。”


李寅臣道:“江湖术士所言岂可当真?那小衙内是有名的花花太岁,哪里会来帮衬咱们?富贵的话头提也休提。”


“我不管。”


阮香琳赌气道:“能不能富贵,谁也不知道,但不允诺高衙内,眼前的家破人亡是一定的。你若想我和师师被官府发卖,尽管去回绝太尉府好了。”


李寅臣踌躇良久,最后叹了口气,“这趟镖我接了。师师的事,由你作主,只要将来莫怨我便是。”


李寅臣出来道:“这趟_,明日一早由在下亲自押运,按规矩,请公子先付两成的镖金。”


程宗扬痛快地取出二百枚金铢。心里暗道:匡仲玉啊匡仲玉,你竟然还给李师师算过命。别人我不知晓,你那算命的手艺有多不靠谱,大伙都心里有数。李总镖头夫妻被你坑苦了,生生要把女儿丢到火坑里,还一门心思地以为攀上高枝,想着要荣华富贵。江湖骗子害死人啊!。


第五章。


“后面没人盯梢还真有点不习惯。”


程宗扬靠在车内看着车外的景物道。


秦桧钦佩地说道:“秦某现在还想不出公子为何能那般神机妙算,一招驱虎吞狼,不露声色就解决林教头这桩麻烦。”


程宗扬道:“林教头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难为他忠心王事,可惜后院起火,自顾不暇。奸臣兄,该陪小弟去一趟悦生堂吧?”


秦桧道:“不知公子购了书,又准备去何处?”


程宗扬哈哈笑道:“当然是再备几样礼物,去林教头家里登门拜访了。这场热闹,不看白不看。”


秦桧道:“高衙内在临安欺男霸女,横行无忌,却不知对这位林教头会如何下手。”


程宗扬笑眯眯道:“奸臣兄,换作是你会怎么做?”


秦枪捋着胡须略一思忖。


“旁人也就罢了,林教头既然是禁军教头,在太尉手下当差听令,不妨由此做出文章。先设个圈套,给林教头栽个罪名远远刺配充军,然后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发他,剩下的林娘子就可以随意消受了。”


程宗扬上下打量秦桧,“真是奸臣所见略同啊。”


“公子何出此言?”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实在应该和高太尉磕头拜个把子。”


秦桧只当是说笑,对家主的话一笑置之。在他看来,比起一个禁军教头的命运,另一件事显然更重要。


“设若那位林娘子真是巫宗的御姬,她自甘嫁给一个禁军教头,又栖身临安这么多年,究竟有何图谋?难道林教头身上有什么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不成?”


程宗扬坐起身:“老敖!林教头成亲有多久了?”


敖润很快给出答案:“十二年。”


从时间判断,凝玉姬应该是黑魔海被岳鸟人清洗之后,重新栽培的人选。


现在太尉府、皇城司、黑魔海这三方势力,对于局势恐怕都没有旁观的程宗扬把握得清楚。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这三方势力就会撞到一起,打得头破血流最好。


秦桧笑道:“高衙内这口天鹅肉未必能吃上。”


“这要看巫宗是什么打算了。说不定林娘子打着和阮女侠一样的念头,一门心思要搭上高太尉的线……”


程宗扬忽然停住口,望着街边一处门店,那是鹏翼社在临安的分社。


自从江州起事之后,社中的骨干已经离社赶往江州,鹏翼社在临安的分号也被皇城司盯上。


这次来临安,孟非卿让俞子元随行,启用了留在临安的暗桩,还特意提醒他不要与分社接触,免得被皇城司察觉。


程宗扬放下车帘,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烦躁。自己一直想着光明正大的做正经生意,却不得不藏头露尾,这种局面要想办法改变一下。


悦生堂位于临安城南的太平坊,堂内陈设极为雅致。


墙壁上挂着瑶琴,竹制的书架上放着一卷卷书籍,行走其间能闻到洁净的纸张散发淡淡的墨香,令人一洗俗尘。


秦桧如数家珍地说道:“这卷《六朝掌中珍》选取了六朝十二名家的诗词文赋,大不盈掌,最便于携带,公子在路上看最方便不过。这套《百家诗选》别具一格,按咏物、咏史、闺情、文学分门别类,公子得此一卷,再要吟诗便可手到擒来。这一册《断肠词》凄婉过甚,以愚观之,不及《漱玉词》多矣。这……”


程宗扬道:“有《金瓶梅》吗?”


秦桧嘴巴半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程宗扬不耐烦地说道:“我问你有《金瓶梅》吗?少整这些没用的。”


秦桧低咳一声,“公子借一步说话。”


“怎么了?”


秦桧低声道:“悦生堂不卖这个。”


“《金瓶梅》都没有,还算书店吗?”


“公子若是请师师姑娘读那个——《金瓶梅》属下以为颇有不妥……”


“有什么不妥?开扩眼界,陶冶情操。”


程宗扬道:“小二,给我来一套《金瓶梅》要插图版的!”


文士打扮的店员客气地说道:“出去!”


“怎么了?”


堂内传来一声询问,接着走出一个人来。


店员道:“廖爷,有人来堂里找茬……”


说话间双方打了个照面,堂内出来的那位正是在晴州见过的廖群玉。


廖群玉一愕之下,显然认出他们,接着面露喜色,快步迎过来,揖手道:“程公子,秦先生!竟然是两位大驾光临,敝堂蓬荜生辉!”


程宗扬笑道:“这趟来临安,想起廖先生说的悦生堂,正好要买几本书,便来见识一番。打扰打扰!”


廖群玉道:“当日一晤,廖某受益良多,敝东家也常常念及两位,若知两位来临安,必定欣喜!”


一边又对那店员笑骂道:“你这杀才,竟然不识贤者。两位要什么书?还不快些拿来。”


店员尴尬地低声说了几句,廖群玉的表情怔了一下,然后咳了两声:“程公子这……请里面坐,来人!上茶!”


廖群玉热情十分,两人也不好推辞,一同到了内堂,坐下寒暄。


廖群玉谈吐文雅,颇有君子之风,死奸臣这会儿摆出文士的派头,引经据典,娓娓而谈,倒也旗鼓相当。


双方闲聊片刻,廖群玉道:“敝东家对两位的风采久系于心,今日正好也在堂中,只是事务繁杂,无暇脱身。不知两位是否能在临安多盘桓几日,待群玉禀过东家,专门请两位共叙一场。”


程宗扬道:“在下此行只是路过临安,只怕三、四日就要离开。”


廖群玉踌躇片刻。“三、四日未免太过局促……不知两位住在何处?待敝东家抽出时间,廖某好登门拜访。”


“廖先生太客气了,大家见见面、谈谈话就好。”


程宗扬说了自己的住处,反正吏部档案上写着同|地址,自己以半商半官的身份出面,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廖群玉仔细记下,这会儿店员拿了一个精致的纸包过来,神情有些古怪地呈到案上。


廖群玉将纸包推到程宗扬面前,笑道:“里面便是公子要的书籍。廖某多言一句,此书虽好,但公子血气方刚,不宜多读。”


程宗扬道:“我是送人的。对了,我要的是全本,别给我删节的洁本。”


廖群玉啼笑皆非,连连摇头,亲自捧了书送两人出门。


一辆马车正好在门前停下,一个公子哥儿掀开车帘,先哈哈长笑两声,然后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程兄别来无恙!”


这回轮到程宗扬惊讶了,来的竟然是熟人,晴州陶氏钱庄的少东家,陶五陶弘敏。


如果是别人就罢了,陶五可是自己的大债主!程宗扬只好迎上去,客气地拱手道:“原来是陶五爷!”


“甭爷不爷的,喊个哥就给我面子了。”


陶弘敏道:“你来临安也不和我说一声?上来!咱哥俩有段日子没见了,这回得好好聊聊!”


廖群玉脸上微微变色。“陶先生,敝东家已经等候多时。”


陶弘敏不以为意地说道:“又不急在一时,今日难得遇到程兄,和贵东家见面就改日吧。”


廖群玉脸色数变,微微挺起胸,沉声道:“请陶先生三思!”


“行了,就下午吧。”


陶弘敏笑嘻嘻道:“说不定我一高兴还能让几分息呢。程兄,咱们走!临安夕鱼楼的鱼羹你多半还未尝过,那滋味,真是天下无双!”


廖群玉的脸色极为难看,显然对陶弘敏临时变卦大为恼怒。


陶弘敏却是浑不在意,连声招呼程宗扬去吃鱼羹。程宗扬只好苦笑着向廖群玉告罪,与陶弘敏一道上了车。


数月不见,陶弘敏仍是那副二世祖的模样,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程宗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陶弘敏要雪隼团暗中窥视梦娘的事,自己还没忘。


程宗扬倒有些好奇,这位陶五爷是看上自己哪点?难道真想拉自己当帮手,争夺陶氏当家人的位子?


但程宗扬一上车,陶弘敏就声明今天不谈生意,只是闲聊。他说到做到,甚至连江州的战事也只字不提,似乎对陶氏的大笔投资丝毫不放在心上,说的无非是吃喝玩乐。


夕鱼楼的鱼羹果然美味,即使程宗扬存着心事也吃得赞口不绝。


一顿饭吃完,临别时,陶弘敏才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云六爷也来了临安?”


程宗扬心头微震,脸上笑道:“陶兄的消息倒灵通。”


陶弘敏道:“云六爷插手临安的精铁生意,抢了晴州商家三成份额,有几间铁商恨他入骨,我陶五怎么会不知道?”


“天下的生意天下人做,那几位把持宋国的精铁生意就不许别人进,未免太霸道了吧?”


“我早就看那些铁耗子不顺眼,能让他们吃点苦头也好。”


陶弘敏笑道:“程兄若是有时间,明天大家再吃顿饭?有些事想向程兄讨教。”


债主把话说到这分上,自己没有推辞的余地。程宗扬只好道:“明天恐怕不成,后天,小弟一定扫榻恭迎。”


“一言为定!”


陶弘敏离开夕鱼楼,车马滚滚赶往悦生堂的方向。


秦桧道:“此人城府极深,公子小心。”


程宗扬心知肚明,今天的鱼羹只是试探,后天要说的才是正事。他摸着下巴道:“我有些奇怪,什么生意能让陶五爷亲自来临安?”


陶弘敏怎么看都不像买书的人,来悦生堂多半是与廖群玉的东家谈生意。但悦生堂在业内再有名声也只是一间书坊,全卖了不见得值多少钱,更用不着陶弘敏亲自来临安。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也琢磨不出,干脆扔到一边,“走,去司营巷!”


“去拜访林教头?”


程宗扬笑道:“去看戏。”


司营巷口已经有了一辆马车,这边驾车的独臂星月湖汉子一手抖动缰绳,策马从那辆马车旁骏过,停在能看到巷内的地方。


司营巷是条僻巷,这会儿刚过午时,巷中略无人迹。


程宗扬拿出那套《金瓶梅》翻看,不愧是悦生堂出的精品,不仅纸张、印刷、校对都精细无比,而且图文并茂,比自己在建康的那一套强得太多了。


“瞧瞧这印刷!这绘图!跟你六十枚银铢买的地摊货相比怎么样?你还说悦生堂不卖这个……”


秦桧道:“悦生堂确实是不卖这种书的。”


“那这是什么?你别告诉我,这是廖老板自己的私藏。”


“公子说的不错,这确是悦生堂的私藏。”


秦桧道:“书坊、藏书堂等处最怕火灾,传言火神忌秽,因此堂中往往会收藏一些春宫图书,以为厌胜,用来避火。这套《金瓶梅》便是悦生堂专门刻印镇堂的图书。”


“还有这一说?”


“廖老板把镇堂的藏书送给公子,这分人情可不小。”


闲聊间,林冲与鲁智深一同回来。两人多半是在哪儿刚吃过酒肉,一边走,一边谈论拳脚功夫。


林冲本来眉头紧锁,还为前日的事动怒,但他是好武之人,听着鲁智深谈到妙处,眉宇间的忧怒渐渐散开。


程宗扬隔着车帘,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看着两人。秦桧虽然不明白家主的用意,但耐着性子在旁等候。


忽然旁边的马车轻轻一动,一名灰衣大汉悄悄下来,先绕了个弯,避开巷内两人的视线,然后昂首挺胸朝巷中走去。


那大汉生得浓眉大眼,颇有几分好汉的气势。他怀中抱着一个布囊,囊上插着一茎干草——六朝风俗,物上结草便是变卖的意思。


离林冲和鲁智深还有十几步的时候,灰衣大汉长叹一声,拍着布囊慨然道:“如此宝刀,竟无人能识!”


林冲回头朝那汉子望去,鲁智深朝他的肩上拍了一掌:“这贼厮鸟一看便不是好人,理他作甚!”


林冲却道:“兀那汉子,你拿的是何宝刀?”


灰衣汉子道:“你又不识货,问那么多却有何用?”


“你如何知我不识货?”


林冲道:“且拿来让某一观。”


灰衣汉子有些不甘愿地解开布囊,绳结一松,仿佛有股寒意从囊中涌出,接着露出一截刀柄。


林冲一看之下,脱口道:“好刀!”


那刀柄的把手上缠着暗红色的细麻绳,露出的部分色泽乌黑,柄后的环首并非寻常的铁环,而是一条鳞须飞扬的蟠龙。


龙身纠屈如环,质地十分特殊,非金非石,上面隐隐闪动着寒光,单看刀柄就不是凡物。


林冲按捺不住,伸手要去拿刀。灰衣汉子一把抱住布囊,正色道:“我这宝刀乃绝世珍品,等闲不得一见!你要看刀,且拿钱来!”


鲁智深勃然大怒,“贼厮鸟!看一眼也要钱?”


林冲拉住他道:“且说如何计较?”


“看一寸须得一贯,此刀长三尺六寸,你若看全刀,须拿五十贯来!”


林冲的月俸不过几贯,鲁智深更是常年精穷的身家。听到那汉子开出的价钱,林冲不禁道:“看一眼便要一贯,你这刀须卖多少?”


灰衣汉子摊开手掌,“两千贯!”


鲁智深叫道:“贼厮鸟!敢来消遣洒家!哪里的鸟刀便要两千贯!洒家二十文买把菜刀,也切得肉,也切得青菜、豆腐!”


灰衣汉子拉起布囊,转身要走。


林冲叫道:“且慢!”


他拿出十枚银铢,“且看一眼!”


灰衣汉子哼了一声,接过银铢揣进怀里,然后握住刀柄拔出寸许。


一抹寒气从鞘中逸出,凝重的刀光犹如实质。鞘口的猪婆龙皮仿佛无法承受锋锐的刀光气,啪的一声轻响,裂开一道细缝。


林冲怔了片刻,然后叫道:“这是何刀!”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


灰衣汉子傲然道:“这便是屠龙刀!”


程宗扬差点把手里的《金瓶梅》砸到那汉子脸上。


好嘛!倚天剑还在叩天石那儿插着,屠龙刀也出来了,你们这戏演得太凑合了吧?


林冲却被那柄屠龙刀的寒芒镇住,半晌才道:“八百贯!”


“两千贯!”


双方争执半天,最后花和尚抡起拳头作势要打,那汉子才服软,以一千贯的价格成交。


秦桧咂舌道:“此刀价值千金,林教头一千贯买来,着实捡了便宜。”


程宗扬冷笑道:“如果我在那儿能杀到两贯成交,你信不信?”


秦桧摇头道:“此刀绝非凡品,两贯的价格,属下实难相信。”


“奸臣兄,这场戏你当真了。”


程宗扬道:“只要林教头肯要,那贼厮鸟白送都肯。”


“公子此言,这屠龙刀莫非有什么古怪?”


“你听说过倚天剑,难道没听说过屠龙刀?”


秦桧摇了摇头。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程宗扬拍了拍袖子,“这对赝品,假得他娘的不能再假了。”


秦桧讶道:“此刀虽未出鞘已然锋芒毕露,称之为神兵利器也不为过,公子何有此说?”


“忘了咱们是来看戏的?”


程宗扬道:“这是高衙内挖的坑,专等着林教头往里面跳。你瞧着吧,后面还有好戏呢。”


正说着,巷内多了两条身影。那两人头戴斗笠、脚踏芒鞋,一手拿着竹杖缓步行来。


林冲与鲁智深正在把玩那柄宝刀,未曾留意。擦肩而过时,其中一人手里竹杖啪的一声碎开,接着杖中飞出一点寒光,如流星般直射鲁智深的眉心。


鲁智深光头一摆,寒光贴着头皮掠过,却是一柄细若手指的利剑。林冲正捧着刀爱不释手地把玩,过客竹杖碎裂的同时,他也握住刀柄。


那柄屠龙刀极长,林冲反手将刀背在肩后,接着猿臂一展,宝刀出鞘。


只迟了这一瞬,鲁智深已陷身险境。另一名剌客提杖朝他的腰后刺去,杖至中途,竹管迸碎,露出里面细长的剑身。


鲁智深被面前的对手逼住,无法闪避。他低吼一声,接着双掌砰的合在一处,那身破旧的僧衣应声鼓起,衣内仿佛有无数巨蟒涌动,接着露出无数细微的金光。


偷袭的长剑从鲁智深的腰侧刺入,剑锋钻入衣衫间,接着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竟然是金属撞击般的声音。


鲁智深护体神功全力施展,扭身一拳砸在剑上,暴喝道:“哪个鼠辈敢偷袭洒家!”


偷袭者的长剑被鲁智深击中,微微一沉,头上的斗笠被动气震碎,现出面容,却是青布裹头,只露出一双眼睛。


两名刺客同时进招,一左一右朝鲁智深腋下挑去。


鲁智深狂吼一声,双拳左右击在剑上,他身上的僧衣被劲气震碎,刹那间仿佛无数蝴蝶飞开,露出布满刺青的雄躯。


鲁智深遍体纹身透出暗金色的光芒,犹如无数鲜花在身上一朵朵绽放。


两名刺客长剑虽利,却无法攻破他的金钟罩。


交手间,忽然背后寒意大作,林冲手中的屠龙刀已经如狂龙飞天,一刀斩向两名刺客的背心。


两名刺客步法颇为巧妙,错身背对,一人攻向花和尚鲁智深,另一人旋身敌住林冲。


屠龙刀带着如匹练般的刀光落下,刺客的长剑与刀光一触,悄无声息地断裂开来,接着他握剑的手臂溅起血光,断肢与断剑同时飞出。


屠龙刀去势未绝,刀锋未至,刀光已经落在刺客的斗笠上。


斗笠悄然破碎,裂成两半,接着裹头的青布也齐齐分开,露出的却是一颗光头,头顶还带着香疤,竟然是一名和尚!


刀光乍过,那和尚头顶迸出鲜血,眼看一颗光头就要被屠龙刀劈开,一只大手蓦然伸来,如磐石般架住林冲的手腕,硬生生阻住屠龙刀的攻势。


林冲抬眼去看却是鲁智深。花和尚已经放翻自己的对手,他挡住林冲,然后对那和尚喝道:“莫慌!洒家过来救你!”


说着一脚踹中那名和尚的小腹,把他踢倒,接着像火烧屁股一样的抓起旁边的碎布,手忙脚乱的为那和尚裹伤。


那和尚头顶鲜血河流,更重的伤势却是手臂。


鲁智深一脚踏住他的胸口免得他挣扎,一边抓住他的断肢,封住他的穴道,然后用碎衣裹住扎紧,嘴里一边骂骂咧咧:“直娘贼!三番五次来惹洒家!哪天惹恼了洒家,一把火烧了你们那鸟庙!”


那和尚倔强得紧,虽然疼得额头都是冷汗,还强撑着道:“鲁师兄!你抢了寺中传世的衣钵,小僧即便舍了性命,也要带你回去在佛前分说清楚!”


鲁智深屈起手指,“崩”的在他光头上狠凿一记,瞪着眼睛骂道:“洒家若有你那么傻,还能活到今天?洒家若是回去,早让那帮贼厮鸟剥皮拆骨,什么分说清楚!呸!说得好听!要不是看在师傅面上,洒家便把你这秃瓢敲开,灌泡尿进去,给你好生洗洗脑子!”


鲁智深骂得狗血喷头,手下却不含糊,三两下裹好那和尚的伤口,又帮另一名和尚推血过宫。


在巷中遭遇刺客,自己下手打伤了刺客,又卖力为刺客救治……林冲看着古怪,收起屠龙刀道:“师兄?”


鲁智深顾不上答话,只晃了晃墙袋,让他不必插手。刚才他下手不轻,这会儿疗伤颇费一番工夫。鲁智深精赤着上身,头顶冒着热腾腾的白气,竟比方才动手伤人消耗还大。


马车内安静得针落可闻,半晌秦桧咳了一声:“此刀果然是神品!”


程宗扬也瞠目结舌。自己大大的失算一把,高衙内居然是玩真的!这小兔崽子究竟从哪弄来的屠龙宝刀?


鲁智深好不容易将两人救治好,盘膝坐下调息。那两名和尚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扶携着起来,奔出巷子。


鲁智深一睁眼,发现两人已经跑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跳脚骂道:“这帮该死的贼秃!洒家又不是老虎!哪里就吃了你们!”


林冲道:“这是怎么回事?师兄与这两名僧人可是旧识?”


“此事说来话长,改日再跟兄弟细说。”


鲁智深拉起林冲进了宅院,一边说道:“难得你得了把宝刀,今日且炖了香肉吃酒赏刀!莫让这些杀才搅了我们兄弟的兴致!”。


第六章。


半个时辰后,程宗扬叩响林家的大门,门一开便笑道:“好香的狗肉!小弟这趟可是来对了!”


庭中架了口大锅,一锅烂熟的狗肉炖得正香。鲁智深和林冲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把玩那柄屠龙刀。


见程宗扬进来,鲁智深叫道:“程兄弟!来得正好!且看看林师弟新得的宝刀!”


程宗扬带着秦桧、敖润和青面兽一同入席。


只见那柄屠龙刀通体雪亮,刚才虽然接连斩剑断肢,刀身却看不到丝毫的划痕和血迹,远远便能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寒意。


“好刀!”


程宗扬心头微动,先赞了一声,然后道:“林兄,能否借刀让小弟一观?”


林冲虽然干着皇城司的差事,盯了他几天梢,但盯到鲁智深的菜园里就罢了,加上这两天撞上高衙内的事,不免有些心灰意冷,早已不再把他视为嫌犯,当即递刀过来。


长刀入手,程宗扬便有了七分把握。这柄屠龙刀虽然是冒名的赝品,但比起玄铁打制的屠龙刀只怕犹有过之。


整把刀长逾三尺,较平常的刀身长出半尺,分量十足。而且刀身那种特有的寒意,与自己怀里的珊瑚匕首如出一辙,分明是用大量珊瑚铁混杂一些特殊金属打造而成。单是材料的价格,绝不只一千贯。


秦桧久居南荒,自然识得珊瑚铁,这会儿拿到手中,不禁动容道:“此刀价值万金也不为过!”


被刀气一激,敖润猛地打了个啧啧:“老秦,这是什么材料?”


“珊瑚铁,深海中万年生成的精铁。一斤上等的珊瑚铁,两斤黄金也未必能换到,林教头这把刀买得着实值得!”


林冲心情大好,他本是豪杰心性,双方以前的一点芥蒂既然抛开,程宗扬又屡次登门结交,便视为好友。众人在庭中食肉饮酒,赏刀为乐。


程宗扬很好奇鲁智深为什么会被两个和尚追杀,但花和尚喝得兴高采烈,似乎根本不把遇袭当回事,自己也不好询问。


宅中的女眷不便出面,庭中只有一个老仆伺候。


众人虽然兴致高昂,程宗扬却怀着心事,吃了几杯酒,厚着脸皮道:“不知师师小姐在吗?”


林冲莞尔一笑。“便在楼上,程兄自去便可。”


程宗扬告了声罪,在众人善意的笑声中入室登楼。


林冲是武官世家,虽然称不上富贵,也是殷实人家,要不然不可能轻易拿出一千贯来。


楼上四、五间房各自挂着厚厚的蓝布棉门帘。程宗扬看了看,离楼梯最近的应该就是客房,便推门进去。


隔着帘子,一个人影正背对着门口,低头做着什么。


程宗扬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边伸头看了一眼,一边笑道:“做什么?”


那女子一惊,接着呀的一声痛叫出来,却是林娘子。程宗扬本来去闻她的发香,这会儿发现认错人,不禁一阵尴尬。


林娘子正拿了一方丝帕在刺绣,听到人声,失手扎住指尖。


只见她白嫩的指尖渗出一滴殷红,鲜艳夺目。如果是梦娘甚至李师师,自己都敢一脸无耻地凑过去,帮她shǔn xī 鲜血,但林娘子指上的血滴却让程宗扬忌惮十分,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阮香凝翘起玉指,放入唇中轻轻shǔn xī 着,一边抬起眼,含嗔带恼地轻轻瞥了他一眼。


她穿着一身宝石蓝的织锦小袄,衣缘绣着缠枝牡丹的花边,髻上插着一根白玉簪子,耳垂戴着镶金耳环,充满少妇成熟的风情。


雪白的玉指、红——的唇瓣,轻轻shǔn xī 的动作,还有那种雅致秀婉的气质,使程宗扬的心头禁不住一阵波动。


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可能是黑魔海御姬的林娘子,她比起泉玉姬大了几岁,按成亲时间推算,应该是二十七、八岁年纪,容貌与阮香琳、李师师母女有七、八分相似。


眉眼盈盈如画,肌肤犹如凝脂,顾盼间自有一番柔美姣丽的妙态。她双眉修长,眉梢……程宗扬心头猛然一阵狂跳,接着升起一股寒意。


阮香凝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低着头柔声道:“公子可是来见师师的吗?她在邻房……”


程宗扬干笑着道罪,然后离开房间,掩上门,不由抹了把冷汗。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刚才的观察中,自己竟然会得到一个诡异的讯息阮香凝虽然用黛笔画了眉,但仔细看时能看到她的眉梢微微散开——按照西门庆教给自己的相女之术,这个与林冲成亲十余年的少妇,竟然是个如假包换的处女!


难怪两人成婚多年没有子息,阮香凝借着求子名义去见药婆、道姑之流的也无人怀疑。


西门庆啊西门庆,你如果知道那天几句闲话暴露凝玉姬不欲人知的秘密,不知道会不会肠子都悔青了?


程宗扬转念一想,林娘子既然是处女,林冲在这个黑魔海暗巢中扮演什么角色?他对这样美貌的枕边人动都不动,莫非……


程宗扬一阵恶寒。如果真是这样,鲁大师,你可太冤了……


程宗扬一边想,一边信步走到邻房门前,将门帘掀开。


李师师显然听到他找错房间的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回到室内。


房间是一客一卧的格局,客厅的桌上放着几口木匣,里面分成一个个寸许大小的格子,盛放各种药物。


“在配药?”


程宗扬拿起一片药材闻了闻,“这是什么?”


“阿胶,补血的。”


李师师道:“姨娘的身子一直不好,奴家给她配副药调理气血。”


在发现阮香凝的秘密之前,程宗扬也许一笑置之,这会儿他只剩下苦笑了。


你凝姨还是处女,能生出来娃那才是见鬼了。


李师师却误会了他的表情,微嗔道:“好啊,你不相信奴家的医术吗?”


“我哪儿敢?”


程宗扬笑道:“不过你娘和林教头都有那么好的功夫,凝姨想必也是行家吧?身体一点小恙还用得着开药?”


“这你可看错了。”


李师师道:“奴家给凝姨看过,她身体先天不足,不能习武。”


“你能看出来?”


李师师道:“奴家是光明观堂出来的,不信奴家为你诊诊脉。”


程宗扬把手腕放在桌上,笑道:“看你能瞧出我什么病来。”


李师师坐下来,一手拉住袖子,探出纤手,将中指和食指放在他的脉门上,然后垂目凝神,细心分辨他的脉象。


程宗扬低头看着她,心头刚才所受的冲击渐渐平缓下来。


这个在后世有着无数传说的绝世名妓,此时还是个花枝般的少女,眉眼间没有一丝风尘之色,有的只是那种未曾被人碰触过的风流与婉转。


她的肌肤像牛乳洗过一样细白,纤指温凉如玉,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唇角那颗殷红的小痣,诱人心动,柔嫩的唇瓣像鲜花一样迷人。


程宗扬不禁想到:如果自己把阳具放到她的口中,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美妙感受……


李师师的粉颊忽然间一红,一瞬间美艳不可方物。接着她啐了一口,放开程宗扬的手腕。


她刚才正在诊脉,自己的心跳血行,半点也瞒不过她,以她的玉雪聪明,多半猜到自己转的是什么龌龊念头。


程宗扬讪讪地收回手,一边想着要不要把《金瓶梅》拿出来,给她一个惊喜。突然楼里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声音唤道:“师师。”


李师师立在窗边,有些生硬地向阮香琳道:“娘。”


阮香琳对林娘子道:“阿凝,你先出去吧,我和师师说几句话。”


关上房门,阮香琳声音柔和下来,“师师,怎么不回家住?”


李师师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她幽幽叹口气,轻声道:“娘,你真的想让女儿嫁给高衙内吗?”


阮香琳执住女儿的双手,柔声道:“娘知道你自小虽然听话,却是个心气高的性子,等闲人家你也看不上——可太尉府的小衙内难道还配不上你吗?”


见女儿无动于衷,阮香琳又道:“小衙内虽然是螟铃子,可高太尉就这么一个孩儿,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口中怕化了,说起来骄纵得有些不成样子。但他年龄尚小,再大几岁就知道走正途了……”


李师师道:“你说的正途是当官吗?娘。”


“你爹爹和娘亲都是江湖出身,知道江湖的甘苦。你爹爹风里来雨里去,拼了性命拿血汗换来这份家业。如今咱们的镖局在京中也算有名号的,可是一步踏错就翻不过身来。镖局的事你也知道,纵然没有这桩事,官府说封便就封了,论安稳还及不上你姨父。”


阮香琳道:“你姨父年少时,人人都说是英才,可他这么多年来,只做了个禁军教头。再看小衙内,年纪轻轻已经荫封正五品的武职,你姨父这个教头见著他还要请安问好呢。你若嫁给小衙内便是一步登天了。”


“女儿嫁过去只是个姬妾,姬妾啊!娘。”


李师师道:“娘难道不知道那些豪门的姬妾吗?”


“姬妾又怎么样?以女儿你的容貌,小衙内还不对你爱护得如珠如宝?即便做不了正妻,做个专宠的妾室也足够了。”


阮香琳轻抚着女儿的发丝,安慰道:“只要女儿你肯曲意奉迎,把小衙内服侍高兴了,再生个儿子,将来太尉府还不是你的?匡神仙说过,咱们一家富贵都系在女儿你身上,到时女儿别忘了爹娘,你爹爹一直想要一个小武官的职衔……”


李师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母亲絮絮叨叨地一番劝解,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良久,她垂下眼晴,“我累了。”


“那好,你早些休息。”


阮香琳道:“你爹爹又出去走镖了,你明天早些回家,过两日娘便送你去太尉府……”


程宗扬在室内听得清清楚楚,感觉又是怪异、又是不解。


以阮香琳的性情,再怎么说也不该是这样的市侩妇人,但她说起做官的好处、如何讨太尉府的欢心,却是发自肺腑——也许这才是江湖人闯荡多年之后现实的一面吧。


李师师不欲被娘亲看到有陌生人在自己房里,听到声音,便让程宗扬到内室暂避。


阮香琳走后,李师师呆坐良久才起身回到内室。娘亲那番话本来让她芳心欲碎,可看见那个年轻商人竟然毫不客气地躺在自己的闺床上,还大模大样地跷起二郎腿,不知为何她不但没有生气,好笑之余反而生出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李师师并不相信这个年轻商人能够对付太尉府的势力。晴州商人虽然有着种种夸张的财富传说,但他若有足够的钱财也不必在荒山露宿;而且以他的年纪,有钱也多半是家族父辈的。他只是一根稻草,自己在没顶之际唯一能握住的稻草。


“你都听到了?”


“差不多吧。”


程宗扬坐起来,半真半假地说道:“其实你娘说的挺有道理的。”


“怎么?你也想巴结太尉府吗?”


李师师淡淡道:“好呀,等奴家嫁过去,伺候得小衙内开心,也帮你引见,给你讨一份荣华富贵怎么样?”


李师师的口气虽然冷淡,美目却渐渐发红,接着两行珠泪滚落下来。


程宗扬没有带手帕的习惯,只好用手指抹去她的泪痕,“逗你玩的。”


然后带着几分认真道:“别担心。”


李师师哽咽着道:“再过两、三天,奴家便像货物般的送到太尉府去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两、三天可以发生很多事。”


程宗扬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说不用担心,你就别担心了。”


李师师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一瞬间她有种感觉,他说的都是真的。有他在,自己真的不用再担心什么。


程宗扬从楼里出来,庭院中已经酒肉狼籍。


林冲喝得玉山倾颓,脸色通红地醉倒在旁;鲁智深则是豪气大发,光头上的香疤像要跃出来一样鲜明。


兽蛮人不擅言辞,性情凶恶,即便为了吃到羊肉而跟随程宗扬,也很少与同行其他人交流。青面兽与鲁智深却颇为投缘,两人拿着大碗喝得不亦乐乎。


这边敖润端着碗道:“来!老敖敬大师一碗!”


鲁智深来者不拒,举碗道:“干了!”


秦桧笑着走过来,对程宗扬耳语道:“阮女侠临走前,与林娘子在房里谈了一会儿话。子元兄跟了过去,刚传回的消息说阮女侠去的方向,既不是镖局,也不是太尉府。”


程宗扬心头微震,意识到自己漏算一着。既然林娘子与黑魔海有牵连,阮香琳未必与黑魔海无关。


阮香琳对女儿如此绝情,有些魔门的作风,姊妹俩联手给高衙内下套也大有可能。这会儿阮香琳既然没有回家,难道是为妹妹传递什么消息?


“你在这里陪花和尚,我和子元去看看。”


“属下陪公子一道去,这里有老敖便够了。”


“不行。”


程宗扬道:“她如果去见巫宗的人,你若露面反而不妙。我和子元两人跟着,情形不对立刻就撤,不会和他们动手。你在这边仔细盯着林娘子,必要的时候可以动手。”


秦桧只好道:“公子小心。”


“放心吧。”


城中无法驰骋,马车速度并不快,程宗扬没费多少力气便追上威远镖局的马车。双方会合之后,由俞子元驾车载着程宗扬,两人衔尾追去。


马车一路驶向城外的西湖。俞子元在鹏翼社骏过多年车船,精擅于追踪之术,他与威远镖局的马车远远隔着里许的距离,彼此不见影踪,只盯着车辙的印迹追踪。


西湖在望,道路旁出现一处岔口。眼看车辙沿右侧的大路向湖畔驰去,俞子元却停了下来。


观察片刻,俞子元指着路旁的车辙道:“有人在这里下车。”


程宗扬瞧着车轮的痕迹:“车辙变浅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马车在道旁停了一下,再前行时便浅了少许,”


俞子元道:“车上的人应该是下车往旁径去了。”


那条岔路两旁植着杨树,像是私家庄园的道路,但路上遍布车辙,看起来足有十几辆之多。


俞子元审视片刻。“一共有十六辆马车,还有几十匹马经过,时间在两个时辰之内。”


这么多车骑齐聚此地,难道是黑魔海的大聚会?


程宗扬当机立断:“大路上不能停车,你驾车到湖边等我。一个时辰内如果我没回来,你就回城找秦会之、敖润和老术,一块儿来救我的小命。”


论修为,突破第五级的程宗扬已稳在俞子元之上,而且如果真是黑魔海在西湖聚会,游婵很可能也会到场,有她对自己身份的误解,可以掩盖很多事。自己孤身探访看似冒险,实际风险比两个人行动要小得多。


俞子元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没有太多争执,只利落地敬了一个军礼,然后驾车离开。


道路尽头是一片数亩大小的庄园,门前停着不少车马,看起来颇为华丽。


程宗扬远远避开护卫的视线,绕到庄后,先从背包里拿出一副头套遮住面孔,听了一下墙内的动静,然后轻轻跃上围墙。


程宗扬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他跃进园内,先找到一处隐蔽的檐角,藏好身形,这才眯着眼打量这座庄园。


庄园依湖而建,似乎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别业,面积颇大,前面是正院,临湖一侧是花园。


园中人并不多,大多是仆佣护卫之流。程宗扬把目光放在湖畔一处水榭上,片刻后悄然掠去。


路上遇到几名护卫,虽然恶形恶相,但修为稀松得紧,别说是黑魔海的精英,就连吴战威、敖润那样的江湖好手也看不到几个。


程宗扬越是前行,心里越是嘀咕:这些家伙怎么看都不像黑魔海的妖人,倒有些像高衙内那帮恶少的仆从护卫?


水榭有三层高,临湖一侧打着几排柱子,将水榭一半的建筑架在湖面上。


程宗扬在司营巷看完林冲买刀的热闹,时间已经不早,这会儿夜色初临,水榭上点起无数灯笼,星星点点的灯光映在水中,仿佛将水榭与水中的倒影连为一体。程宗扬伏在水榭后的暗影中,一边听楼内的声音,一边缓缓调理气息。


一刻钟后,他飞身而起,以猿猴般轻捷的动作攀上水榭,接着蜷身缩在檐角下。静等片刻没有察觉到危险之后,他用脚尖挑着檐下的椽子,探过身,一手攀住窗棂,轻轻一推,木制的窗棂应手而断,露出一个可以容身的孔洞,再悄悄钻了进去。


程宗扬先打量过自己所在的环境。这里是位于水榭最顶端的阁楼,看地上的灰尘,似乎封闭已久,藏身此处一时半刻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位置又在湖上,万一风头不妙,自己跳到水中也有大把逃生的机会。


看好退路,程宗扬这才潜身往楼下探去。


楼下是一间大厅,推开绿玻璃镶嵌的窗户,可以看到西湖的万顷碧波。这会儿厅内灯火通明,大厅侧边摆着一张宴席用的圆桌,靠着墙壁的是几张坐榻,前面摆着一面巨大的山水屏风。


晋国宴会多是一人一席,众人分榻而坐,分席而食。宋国则流行聚餐,宾客围着一张大桌欢聚宴饮。


看桌上陈列的餐具,应该摸对了地方,这里就是聚会的地点了。


厅中没有多少可以藏身的地方,不过自己跟小狐狸练过,对偷鸡摸狗的手段并不陌生。


这种地方最好的藏身之处莫过于梁上,位置高,视野开阔,无论偷窥还是窃听都十分方便,而且活动范围很大,进可攻,退可逃。


大厅的大梁有一人多粗,下面打着细格状的天花棚,梁下用八根柱子撑住,不当一趟梁上君子实在太可惜。


程宗扬看准方位,然后退回阁楼,轻手轻脚地揭开地板,落到梁上,轻轻走了几步。


忽然屏风后响起脚步声,人没到就传来一阵大笑。程宗扬忙屏住呼吸,伏下身,将身形隐藏在阴影中。


“陆谦,这回的事你办得不错。本衙内还以为那个鸟女侠多了不得!原来这么容易上手,哈哈哈哈!”


屏风后面还有一张座榻,高衙内挺着肚子进来,一屁股坐在榻上,得意地翘起腿。


陆谦恭敬地说道:“这都是小衙内本领高强,由不得阮女侠不服。”


高衙内的模样怎么看都像个被宠坏的胖小子,他这会儿心情甚好。


“你和富安怎么安排的?给本衙内说来听听。”


“回衙内。”


陆谦道:“当初威远镖局的李总镖头来府中拜年,衙内看中李总镖头的夫人,卑职与富管家商议,借李总镖头一心想巴结太尉府的机会,先送了批货让威远镖局押运,然后卑职带人在途中把货物劫走,让威远镖局背上一笔赔不起的巨债。”


“这第一步是事出有因,李总镖头和阮女侠虽然在江湖中是有字号的,但找不到凶手,讨不回货物,赔不起钱财,先输了理,凭什么和我们太尉府斗?”


陆谦道:“李总镖头四处求人也没讨来帮手,只好来求衙内。卑职和富管家商量,放他在太尉府跪了几日也不见面,待磨掉他的性子才暗地里提点李总镖头,让阮女侠登门来求。”


“李总镖头又不是三岁的小儿,自然知道其中的意味,只要他肯答应,此事便成了三分。阮女侠如果肯来,此事又成了三分。卑职事先已经打听过,阮女侠外似豪爽,内里却是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性子,只要有转圆的余地,必不肯落得倾家荡产的下场。只不过贸然去说,阮女侠未必会放下面子从了衙内,于是卑职便放她登门几趟,只声称要打官司。”


“阮女侠心里的急切便是木人也能看出来,卑职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让她夜里来拜见衙内,她若肯,这事便成了九分。果然见面时,衙内只露出一点口风,便把她手到擒来,遂了衙内的意。”


陆谦笑道:“这计策没什么稀奇,对旁人就罢了,李总镖头为人没什么担当,阮女侠又是个没节操的,一套便套个正着。”


“没节操,说得好!”


高衙内哈哈笑道:“这些江湖人,就是不知廉耻。”


陆谦道:“便是阮女侠知廉耻、守贞节,撞上衙内这般的泼天富贵也顾不得了。”


高衙内嘿嘿笑道:“那贱人倒生了一身白馥馥的好皮肉。”


陆谦道:“衙内若想多玩几时,不妨给她点甜头……”


说着陆谦低了头,附在高衙内耳边窃窃私语。


高衙内浑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是几个官职、一点俸禄,又不用我自家掏腰包。”


他摸着下巴,露出一脸yín 笑,“等阮女侠把女儿送来,本衙内倒要看看她们母女身上有哪点长得不一样……”


陆谦道:“以衙内的手段,便是让她们母女同榻侍奉也不是什么难事。”


程宗扬伏在梁上,微微眯起双眼,呼吸细若游丝。镖局被劫的蹊跷,自己原也猜到七、八分,没想到陆谦这狗贼如此有心计,略施手段就让高衙内轻轻松松把阮香琳弄上手,还打起李师师的主意。


发现这并非黑魔海的聚会,程宗扬起初那点担心早飞到九霄云外。这些恶少的打手爪牙虽多,但除了一个陆谦,其他人,程宗扬还不放在眼里——经历过江州的血战之后,这种档次的打手,连当自己的对手都没资格。


“啃过的瓜,再甜也不新鲜了。”


高衙内坐在榻上,翘着腿道:“陆谦,林娘子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陆谦躬身道:“万事俱备。”


“林冲那个蛮夫,跟我抢女人,我玩死他!”


陆谦挑起拇指,“衙内好气魄!”


高衙内道:“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功劳!”


陆谦道:“都是衙内指点有方,卑职不敢居功!”


高衙内得意地说道:“小陆子,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多谢衙内栽培!”


高衙内摸着下巴道:“阮家这几个娘儿们很够味啊!老子搞过阮女侠,再搞她妹妹林娘子,还有她那个水嫩嫩的女儿……嘿嘿……”


陆谦笑道:“临安城中的豪客虽然不少,但衙内这样一箭三雕着实是独一份。阮家两个嫡亲姊妹,再加上个如花朵般的女儿,衙内若是得手不仅是场好黯福,也是一段佳话。”


高衙内哈哈大笑,“阮女侠呢?”


“已经来了,在外面等着伺候。”


“叫她进来!”


“是!”


陆谦抱拳道:“属下告辞。”。


第七章。


廊外传来环珮的轻响,接着一个美艳的女子便缓步进来,伏在地上向高衙内叩拜一礼,声音柔细地说道:“民妇阮香琳拜见衙内。”


高衙内歪斜着倚在榻上,懒洋洋道:“起来吧。”


那女子抬起头,果然是威远镖局镖头夫人,销魂玉带阮香琳。她此时刻意妆扮过,与平常容貌又是不同。


她的玉颊细细敷了粉,眉毛仔细描过,唇上涂著名贵的胭脂,衣物也换了一袭淡红色云裳。


里面的抹胸开得极低,露出大半白腻的雪乳,下身是一条薄薄的碧丝长裙,在灯光下更显得眉枝如画,黯光照人。


高衙内眼中满是得意地招了招手。


阮香琳款款起身,扭着纤腰,风姿绰约地走过去。高衙内一把揽住她的腰肢,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毫不客气地朝她嘴上亲去。


阮香琳已经是被他弄过的,这会儿面带羞态,半推半就地依在他怀中,扬起脸任他亲吻。


如果眼前一幕是高太尉那种老牛吃李师师那样的嫩草,自己说不定已经怒发冲冠,跳下去给他来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可高衙内虽然胖得像猪,但年纪不过十五、六岁,阮香琳却是个三十余岁的妇人,论年纪当他娘也够了。


这样一个热辣的美貌妇人被一个小兔崽子乱搞,程宗扬有种异样的好笑感,一时不忙着去打扰这对野鸳鸯。


高衙内一边亲着美妇鲜红的小嘴,一边张手在她丰挺的雪乳上揉捏。


阮香琳的身子软软依在他怀中,浑圆的雪臀坐在他的腿上,仰起脸,胭脂红唇张开,吐出香舌任那小家伙含在嘴里咂弄。


高衙内的双手越来越不老实,一边把脸埋在阮香琳香滑的乳沟中舔舐,一边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阮香琳勉强挣开嘴,两手挽住衣带,娇喘细细地说道:“衙内,奴家……不可以的……”


高衙内眼一横,“本衙内搞都搞过了!这会儿怎么不可以?”


阮香琳柔声道:“奴家的女儿过几日便要到府上服侍衙内,奴家……不好再做这种事……”


“你女儿是你女儿,你是你,有什么妨碍的?”


阮香琳既然把女儿送给高衙内消受,也算得上是他丈母娘,为了起码的体面,不好和他再行苟且。高衙内又扯又拉,阮香琳推三阻四,只是不肯。


高衙内想起陆谦的话,于是放开手,摆着架子道:“姓阮的,你们威远镖局丢了我的财物,一条御赐的玉带;让你女儿陪本衙内一年,本衙内已经是赔了。还有十万贯的货该怎么算?”


阮香琳脸色微微一白,她自知理亏,十万贯又着实赔不起,一时间训训地无法应答,半晌才软语道:“求衙内恩典。”


“恩典?好办!”


高衙内隔着衣物在她的腿间摸了一把,yín 笑道:“没钱就拿身子来还,成不成?”


阮香琳低声道:“奴家是良人,不是乐户……”


“良人怎么了?”


高衙内道:“本衙内跟你打个商量,你让我脔一下算是一贯,怎么样?”


阮香琳面露惶然,一时没有答话。


高衙内以为她不情愿,哼了一声道:“姓阮的,你可想清楚了,临安青楼上好的粉头,被人俞上一夜,夜资不过十来贯,十万贯把人卖了也挣不出来。本衙内给你开的价码是脔一下一贯,你只要分_腿,轻轻松松就赚了上千贯,世上哪儿还有这么便宜的事?”


阮香琳心里已经是肯了,面上不好一口答应,挽着衣带的手却渐渐软了。


高衙内瞧出便宜,yín 笑着一把扯开她的衣带,把她的长裙褪到臀下。


阮香琳碧绿的丝裙滑下半截,露出如雪团般的粉臀,她的腰身纤细至极,臀部却又圆又大,充满成熟妇人丰腴的风情。


高衙内俯身压在她的身上,一手往她股间探去。阮香琳害羞地掩住下腹,但高衙内一句话便让她转了念头。


高衙内搓着手指yín 笑道:“摸一下也算一贯!”


阮香琳最后的防线终于失守。烛影摇红,美妇斜倚榻上,碧绿的丝裙被扯落下来,光着一条雪白玉腿斜垂在榻侧。


她一手扳着坐榻的靠背,一手扶着榻沿,玉体横陈,玉颊酡红地张开腿,将秘处绽露出来。


阮香琳上身还穿着云裳,下身却一丝不挂,衣内垂下的抹胸被向上翻去,敞露出光洁的下体。


高衙内活像一头小公猪趴在她的腿间,一脸yín 笑地拨弄她的秘处,然后拿起榻侧一只酒觥让她喝下去。


阮香琳娇喘道:“奴家不会饮酒……”


“哪里是酒?里面是上好的春药,”


高衙内道:“且喝了,待本衙内与你好生快活,你若肯卖力,今晚便能赚够一万贯!”


阮香琳听见一个晚上便能挣到一万贯,不禁心头摇曳。左右已经遂了高衙内的意,用不用春药也没甚区别,于是接过来慢慢喝了。


那春药性子极烈,不多时阮香琳便露yín 花心,眉眼间满是诱人的春色。


高衙内笑道:“好香的妙物!”


说着张嘴亲住美妇的秘处,在她的玉户间舔舐起来。


阮香琳低叫一声,玉腿猛地绷直,足尖紧紧勾着,被他舌尖挑弄得娇驱乱颤。


一盏茶工夫,高衙内才松开嘴。阮香琳如白玉般的股间玉户大张,吐露出一片嫣红。


她的阴户肥软,充血的阴唇像花瓣一样绽开,红腻的蜜肉沾满yín 液;被灯光一映,就像一朵嵌在玉股间的牡丹,颤微微轻动着,娇艳欲滴。


高衙内爬起来,一边解着衣服,一边道:“把衣服脱了!”


阮香琳也春情涌动,依言解开衣物,一件一件的放在一边,最后除下抹胸,脱得身无寸缕,仰面躺在榻上,分开双腿。


高衙内扶起阳具,对着她湿腻的蜜穴捅进去。


阮香琳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叫,就在这时,后面的屏风突然被人推开,大厅的灯光一下子透过来,将坐榻照得通明,接着身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阮香琳赤裸着雪滑的玉体躺在榻上,蜜穴中正插着高衙内的阳具。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只见榻后十几个华服鲜衣的恶少正放肆地大笑着。


“这粉头不错嘛,老大真好口福!”


“哪儿是粉头,这是威远镖局总镖头的老婆!还是个什么女侠呢,照样被老大搞到手!”


“这么浪!下面都湿透了,还一个劲的滴水,老大,你是不是喂这婊子吃春药了?”


“老子还没玩过女侠呢,听说练过武的女人特厉害,又耐玩又耐脔,是不是真的?”


阮香琳惊觉过来,一边去推身上的高衙内,一边急忙去掩住身子。手一动,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一丝力气都没有,竟然连身上的小衙内都没有推开。


阮香琳刹那间想起自己喝的那杯药酒,里面不但有春药,还有散功的药物。无法催动真气,自己连寻常的弱女子也有所不如。


高衙内像个调皮的小孩子一样用力挺着阳具:“这婊子下面夹得真紧!小的们!把她的腿给本衙内拉开!”


一帮恶少七手八脚地按住阮香琳,将她的两条美腿拉得大张着。


高衙内一边干着她的蜜穴,一边道:“这婊子欠了本衙内的钱,自愿拿身子还债,说好脔一下算一贯,一共是十万贯。阮婊子,这十万下本衙内一个人干不过来,便把兄弟们叫来一起讨债,你看怎么样?”


旁边有人怪腔怪调地说道:“咱们十三太保合斗阮女侠,大战十万回合!保证把阮女侠打个屁滚尿流!”


程宗扬伏在梁上,悄悄握紧拳头。阮香琳为了讨好高衙内、保住财物,自愿以肉体和高衙内做交易,虽然算不上公平,但一个愿俞、一个愿挨,自己没什么好说的。可小兔崽子这么做未免有点过分。


园中的护卫仆从知道主子在水榭搞事,都知趣地远远避开,要对付这些小崽子算不上什么难事。


程宗扬盯着阮香琳,暗暗准备出手,只要救了人,再往水里一跳,西湖这么大,就是陆谦带着禁军来也没用。


阮香琳被突如其来的惊吓骇得脸色雪白。


陆谦说她爱慕虚荣、贪图富贵并不是事出无因,当初她为失镖的事求到高衙内,被他借机占便宜,虽然事后颇为后悔,但转念想到就此攀上太尉府小衙内这根高枝,反而有些沾沾自喜。


太尉府掌着兵权,临安城里多少镖局想攀太尉府的关系都苦无门路,自己却不仅入了太尉府的门,甚至还上了小衙内的床榻,与高太尉爱如珍宝的小衙内有了肌肤之亲。


反正已经遂了小衙内的意、失了名节,不若趁小衙内高兴,为丈夫谋个一官半职。


阮香琳反复权量,自家年纪已长,小衙内多半图个新鲜,三、五次之后说不定就忘到脑后,自己白白失了贞节不说,便是小衙内一时半刻不丢手,自己是一个有夫之妇,没有三天两头去太尉府的道理,因此才动了嫁女的心思,想图个长远之计。


方才高衙内说起拿身子换十万贯,阮香琳一半看在钱财上,一半也是念着好攀紧高衙内这根高枝,借着还债的名义,用身子慢慢笼络他,才应承下来。


没想到高衙内把自己看得如此轻贱,占了自己的身子不够,还呼朋引类,一道拿自己消遣。


阮香琳羞愤欲绝,心底的恨意直涌上来,一时只想等自己功力恢复,便把这些恶少杀个干干净净!


羞恨纠缠间,阮香琳的脑中忽然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紧接着变得清晰起来。


这些公子一个戴金挂玉,都是大有来头的权贵子弟,论家世,只怕比高衙内也差不了太多。


如果能和他们都拉上关系,各家财货都由自家的镖局承运,丈夫再设法谋个武职;有这么多权贵子弟帮衬必然如水得鱼,自己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将来的富贵不可限量……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阮香琳似乎看到富贵正朝自己招手,起初那点羞愤已经不翼而飞。


渐渐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些权贵子弟一个个都大方得紧,若能巴结他们,付出一点代价也值得了。


程宗扬刚长身欲起,却见阮香琳呆了片刻之后,忽然身子一抖,接着露出一个柔媚入骨的笑容,娇声道:“好衙内,轻着些,莫把奴家的nèn_xuè脔坏了……”


众人哄笑道:“好骚的浪货!”


“被老大干还能笑这么开心,老大,你太男人了!”


“虽然年纪大了点,身子还够水灵的。老大好眼力!”


说话间,一个公子哥儿挤过来,一脸咬牙切齿地张开手,抓住阮香琳丰腴的乳房用力一扭。


阮香琳吃痛地皱起眉,不知道这个陌生的贵公子怎么看起来一脸恼意。


旁边有人笑道:“小梁子被这婊子的女儿打了,今晚可得讨回来。”


高衙内一边在阮香琳身上挺动,一边道:“要不是小梁子被打,我才不会把她叫来给你们出气。小梁子,等我干完,你来尝尝,这婊子女侠练过武,干起来特够味!”


梁公子心花怒放,“多谢大哥!”


阮香琳望着他指上的金戒指,露出一丝迷醉的眼神,然后抬起眼睛娇声说道:“梁公子莫要气恼,待小衙内脔完,奴家便陪公子快活……”


程宗扬慢慢松开手,眼睛却盯着阮香琳的表情。


他不明白阮香琳已经到了羞愤欲绝的边缘,为什么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时高衙内干完,毫不客气地在阮香琳蜜穴nèi_shè 精,然后得意洋洋地爬起来。“这婊子怎么样?瞧这一身美肉,比楼里那些当红的粉头也不差吧!”


“奶大屁股浪,天生的yín 材!”


“长得漂亮有个鸟用,我家那几个姬妾上了床都跟木头一样,哪像这老婊子,刚才老大脔她的时候,在下面又扭又叫,看得老子都硬了。”


一个公子道:“这婊子不光生得美貌,难得的是够骚够浪!老大,你从哪儿找来的?”


“蔡二,刚才不是说了!这是威远镖局总镖头的老婆!”


“原来是个民妇。”


姓蔡的少年道:“我还以为老大抢了谁的如夫人呢。”


阮香琳赤条条地躺在榻上,被那些恶少指指点点,又摸又弄。


那具雪滑的胴体带着成熟妇人特有的丰腴与白美,在灯光下纤毫毕露,充血的乳头又红又紫。


刚交合过的下体阴门敞露,一片狼籍。她脸色潮红,发出细细娇喘,浑圆的双乳在胸前不住起伏,被人摸到要紧处,不时发出几声媚叫。


“让开!让开!”


高衙内道:“该小梁子了!”


高衙内指着梁公子道:“这是梁公子,十三太保排行十一!”


阮香琳娇声道:“梁公子。”


梁公子解了衣物,抱着阮香琳,正待提枪上马,阮香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梁公子脸上露出yín 笑,然后松开手,将指上的金戒指揪下来丢给她。


阮香琳捡起戒指戴在指上,风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风情万种地抬起玉体,一手扶着坐榻,弓着腰,将白生生的圆臀耸翘起来。


高衙内道:“小梁子,你这是干什么?”


梁公子笑道:“这婊子说,头次交欢要向我讨件定情的信物,一会儿为了向我赔罪,她换个姿势让我从后面脔她。”


一帮恶少哄笑起来,都道这阮女侠着实yín 贱。


阮香琳似乎对那些恶少的讪笑毫不在意,她喜滋滋地看着指上的戒指,目光里充满沉醉的喜悦。


对于这个年纪比众人都大的美妇,一众少年本来就没有半点怜惜,何况又是这样yín 贱的妇人。


几只手同时伸来扒开美妇雪白的臀肉,梁公子挺起阳具,从她后面用力干进去。


望着阮香琳脸上的笑容,程宗扬心里没有半点出手救援的冲动,眼神变得冷静如冰。


阮香琳也许有一点虚荣和贪图富贵,但不至于yín 贱至此。从一个总镖头的夫人变成一个可以为一枚戒指出卖肉体、人尽可夫的yín 妇,这种转变太不正常了。


那些恶少丝毫没有察觉到阮香琳那一刻异样的转变,在他们眼中,身份地位不及自家的女人,本来就是能被自己随意yín 辱的娼妇,何况这贱人家里连个官人都没有。


梁公子却是个快枪手,没讨得几贯的债就一泄如注,在众人奚落声中爬下来。


高衙内笑骂几句,然后道:“大伙按次序一个一个来!看谁能先把这婊子搞得泄出来!”


哄笑声中,高衙内拉着另一个少年对阮香琳道:“这是蔡公子,十三太保排行第一,你们两个亲近亲近!”


阮香琳已经干过两次,容颜却倍显——丽。


她在春药的刺激下,玉颊带着醉人的潮红,下体春潮涌动,yín 水四溢的蜜穴淋淋漓漓淌出浓精,娇滴滴道:“蔡公子。”


蔡公子揪下一枚红宝石戒指:“赏你了!”


阮香琳握住戒指,骚媚地说道:“这是公子给奴家的定情之物,奴家会仔细戴在身上,从今往后,奴家与公子情比金坚……”


“骚货,给爷来个倒浇蜡烛!”


阮香琳光着身子爬到那少年身上,张开腿,扶着他的阳具送入自己体内,一边扭着雪臀,卖力地用蜜穴套弄他的阳具,一边媚致地说道:“蔡公子,切莫忘了奴家……”


灯火通明的水榭中,美妇白艳的肉体犹如一株柔美丰润的玉海棠,敞露着诱人的花蕊,引来一只又一只的狂蜂浪蝶在她的蕊中采香探玉。


阮香琳被一群少年轮流抱住,从坐榻干到宴席的圆桌上,又从桌上换到椅上、地上。


她yín 浪的叫声和恶少们放肆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在西湖无星无月的水面上远远传开。


程宗扬推开门,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然后走下台阶,在庭院里活动一下手脚,这才负着手朝前院走去。


七个月时间,从一只菜鸟跃升为踏入第五级坐照境的高手,即使有生死根的辅助,这个速度也够惊人。


程宗扬不知道其他有生死根的人是不是有自己的运气,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接连赶上数场战争,其中两场都是伤亡以万计的大战。


充足的死气提供源源不断的真阳,使程宗扬的修为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突飞猛进。


对于寻常人来说,第五级的修为意味着五十年的修炼。资质卓异者即使修行倍进,也需要二十年以上的苦修——自己仅仅用了七个月。


虽然因为王哲的告诫,他没有流露什么得意,但心里不免为这种速度沾沾自喜。直到离开江州之前听到疡侯的提醒,才警醒过来。


依照疡侯的指点,程宗扬重新审视一遍自己的修为进度。


也许是因为修为的提升、也许是因为这次足够耐心,程宗扬终于注意到自己丹田内那些组成气轮的细微白光,并不是想象中纯净的光芒,而是伴着许多看不清楚的微小暗色物体,蕴杂着大量杂质。


生死根性质特异,沟通生死之际,化死为生。往好处说,自己是走了天大的狗深运,身怀绝世奇珍,死老头说的天命之人,舍我其谁!往坏处说,这种只存在传说中的东西,根本没什么人见过,也没有人能给自己指点。


疡侯的提醒只是出于身为宗师级人物的推断;想把生死根弄明白,只怕要把自己剖开研究个十年八年才好说。


程宗扬只能猜测,这些杂质可能与死者的魂魄相关。生死根在吸收死亡气息、转化为生命之源的时候,把大量杂质一并吸收进来。


大部分杂质都在修炼时被清除出去,但还有一部分留存体内。这些杂质少的时候还好说,但现在吸收的死气不是几百几千道,而是以万计,累加起来是个很可怕的数字。


真气骏杂不纯的恶果,一般修炼者都能说个三来。总之就像盖楼一样,根基不稳,盖得越快、建得越高,倒塌的可能性也越大。


因此离开江州之后,程宗扬不再刻意追求修为的提升,而是每天用两个时辰凝聚真元,去除真气中的杂质。


但去除的进度比自己想象中要慢很多,毕竟自己吸收的死气不下万道,想彻底炼化干净,恐怕要十年八年。


程宗扬倒不是很急,十年八年自己也等得起,问题是有人等不起。


自己出现在六朝,至今还不足一年,托岳鸟人这个便宜岳父的洪福,结下的仇家已经一大把了。


而且程宗扬很清楚,这只是岳鸟人遗产的冰山一角,能把这鸟人搞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的大仇家恐怕还在后面。


目前的修为用来对付恶少不在话下,若撞上真正的高手——远的不说,就秦太监那种的随便来一个,自己立马就得歇菜。


想自保起码得有第六级的修为,打不过也逃得过。现在一方面急需提升修为,一方面又要避免修为疾进,带来难以承受的后果,这两者的平衡还真不好拿捏。


程宗扬晃到门口,又转身回来。前些天他还有心情去门外散散步,和街坊们打个招呼,见识临安的市民生活。


但这分心情在自己的屯田司员外郎身份传开之后,被迅速破坏了。


想想,一大早出门散个步,一票人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见面就客气行礼,恭恭敬敬称呼一声“程员外”,对一向以现代都市死白领自居的程宗扬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不过在院里散步也没躲开,自己刚折过身就有人过来,抱着拳粗声大气地道了声:“员外!”


程宗扬一早的心情都被这声“员外”搅了,黑着脸道:“狼主,你羊肉吃多了?”


金兀术粗声道:“秦帅吩咐过,见到官人,要叫官称!”


“打住!你这声官人把老子的汗毛都吓得竖起来了!”


程宗扬道:“有什么事,赶紧说!”


“瘦子冯来了。”


“冯源?”


金兀术道:“天没亮就来了,老秦给他疗伤,没有惊动员外——家主。”


程宗扬赶到客房,秦桧、俞子元和林清浦都在,却没看到冯源。


“怎么回事?冯大法怎么受伤了?”


秦桧道:“雪隼团出事了。”


程宗扬心头一紧,“哪边?”


“城外,薛团长在西湖边的藏身处。”


秦桧道:“凶手是冲着薛团长去的。冯大法昨晚出去买东西,回来发现已经没有活口,薛团长的首级也被人取走。老冯倒没有受伤,只是一路跑回来脱力,又受了风寒。”


薛延山伤势渐愈,自己有心把冯源替换回来,将薛延山送到江州,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实行,就撞上这件事。


程宗扬边走边道:“其他人呢?”


“敖润去分号打探消息,有社里的兄弟跟着,这会儿差不多该回来了。”


程宗扬进到内室,看了看冯源。冯大法的脸色又青又白,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性命却无碍,这会儿熬了药,刚服下入睡。


程宗扬悄悄退出来,埋怨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醒我?”


秦桧道:“公子昨晚从瓦子回来已经晚了,属下擅作主张,如有不当之处,还请公子责罚。”


程宗扬一阵尴尬。自己昨晚从西湖畔的别墅回来,在橡树瓦子消磨两个时辰,回到住处,天也差不多快亮了。


说来自己也够惨的,本来身边不缺女人,别说死丫头和梦娘那种绝色,就是卓贱人拉出来就能把橡树瓦镇了。


自从离开筠州,他就跟一群光棍汉子混在一处。这一个月来除了偶然遇到游婵,大家出于友情临时搞了搞,其他时候过得比花和尚还素。


昨晚那幕活春宫只要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他没有当场跳下去把那帮小兔崽子踢倒,干翻阮香琳那个大yín 妇,已经很有克制力了。


但这些理由实在不足以为外人道,程宗扬只好拍了拍秦桧的肩。


“你做的不错,但碰见这种事还是叫我一声。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在外面拼死拼活,我在里面睡大觉,这说不过去。”


秦桧拱手道:“是。”


程宗扬坐下来思索半晌,然后道:“出事的虽然是雪隼团,但雪隼团出事之前正准备赶往江州,很明显,下手的人是冲着江州来的。我对薛团长说过,雪隼团的事就是我的事,这分责任我来担!会之,你去出事的地方看一下,找找有什么线索。”


“是。”


秦桧领命而去。


程宗扬对俞子元道:“那处别墅打听出来了吗?”


俞子元道:“打听出来了。那园子叫翠微园,是高太尉的别业,与黑魔海应该没什么关系。”


看来是自己杯弓蛇影了。论起与岳鸟人的血海深仇,黑魔海恐怕还在贾师宪之上,可自从在晴州交手之后,黑魔海就全无动作,这种反常的举动更让自己疑神疑鬼。


上次与游婵见面,虽然知道凝玉姬的存在,但她来临安做什么,程宗扬却一无所知。


如果说黑魔海平白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却轻轻放过去,不加报复,他们就不是黑魔海了。


程宗扬想着,随口道:“高太尉这人怎么样?不会是个大忠臣吧?”


高俅奸贼的名声比秦桧差不了多少,但在六朝这个变形的世界里,天知道他会不会变成圣人。


“高俅,奸贼耳。”


俞子元不屑地说道:“那厮没什么长处,不过踢得一脚好球,投了前任宋主所好,不知如何从了军,就此青云直上。自从他当上太尉就拼命聚敛钱财,掌管的禁军不光给朝中的官员牵马守门,有些当官的起楼造屋还让禁军去做苦力,直把禁军当成自家仆役,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还讨好朝中官员。”


林清浦笑道:“这等好官,千万不能让他倒台了。”


程宗扬也笑了起来。“会之说咱们那位线人抵得上数万精兵,我看这位高太尉起码也能顶一个军。宋国有这样一位太尉是我江州之福。皇城司呢?有动静吗?”


“林教头家宅不安,顾不上公务,皇城司那边暂时没有人手理会咱们。”


“狡兔三窟,看来咱们得再准备一窟了。”


程宗扬道:“临行前孟老大吩咐过,皇城司盯得很紧,大营留在临安的人手无论明暗都有走漏消息的风险,能不接头尽量不要接头。你去找个僻静处悄悄安排一座宅子。薛团长出事,咱们该小心点,万一这边被人盯上也有个落脚处。”


“是。”


俞子元离开后,林清浦才道:“公子这几天四处奔忙,会之是想让公子多休息一会儿。”


程宗扬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道:“我没有怀疑过会之的忠诚,更不是因为猜忌他擅权。你将来会知道我敲打他,其实是为了他好。唉,为了咱们这位奸臣兄别走上歪路,我也是很费力啊!”


林清浦笑道:“我和会之相识不久,但看得出他虽然八面玲珑,内里也是有骨梗的,不至于当了奸臣。”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林兄,这事我不想和你赌。江州联系上了吗?”


“惭愧。在下多次施术都未能进入江州。”


“这怪不得你,是我虑事不周。其实有祁老四在筠州,传讯给他只晚个三、四天,也不妨事。”


“在下已经与祁先生联络过。”


“做得好!”


林清浦拿出一份卷宗,他已经将宋军设置法阵的消息告知祁远,让他派人向江州传讯,警告孟非卿等人秦翰准备利用和谈行刺的计划。另外一部分则是祁远对筠州近期情形的回报。


程宗扬透过和谈制造粮价波动的一着,彻底将筠州的粮商打垮。程氏粮铺如今成了筠州粮商的眼中钉,但程氏粮铺背后有滕甫撑腰,吴三桂又放出谣言,说程氏粮铺其实是滕大尹私下的产业;消息一出,那些有心告发程氏的粮商立刻偃旗息鼓。


祁远没有斩尽杀绝,而是以相对优惠的价格收购各家余粮,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如今箱州包括周围州县,七成可交易的粮食都控制在程氏粮铺手中,市面上的粮价已经逼近一贯五。


看着林清浦递来的卷宗,程宗扬才明白文泽以法师的身份,为什么能在星月湖大营与八骏一同担任少校,在左武军又成为王哲的左膀右臂。


一个优秀的影月宗术者是情报与协调核心的不二人选,说他是指挥体系中最重要的中抠神经也不为过。


“老吴这一手够狠,把滕大尹都拉下水了。”


程宗扬笑道:“看来滕大尹的位置还稳得很,挪用军讷这么大的事也不了了之,没了下文。”


“外面有传言说,宋国财政紧张,滕知州在筠州这些日子颇有理财手段,宋主有意召他回朝中任职。”


“竟有此事?”


程宗扬心头一动,如果滕甫能回朝担任户部尚书,对自己的生意百利而无一害。


“还有一事。”


林清浦道:“云六爷刚刚传讯,下午可至临安,邀公子到梵天寺一晤。”


“太好了!”


程宗扬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其实是云家出事。自己的盘江程氏集团羽翼未丰,江州物资供应全靠云家的船队。


云家当家人云秀峰遍历六朝,路上风险极大,一旦途中出什么事,江州失去云家的支撑,立刻成了一座孤城。现在终于得到云秀峰安全抵达临安的消息,自己多时的担心总算是放下了。


“云六爷这一趟不容易。”


程宗扬笑道:“怎么选到庙里了?”


“云六爷原本准备进城,但听说薛团长出事才改在梵天寺。”


林清浦道:“云六爷与薛团长是莫逆之交,薛团长藏身之处就是云六爷安排的。”


程宗扬一惊,连忙道:“梵天寺安全吗?”


林清浦道:“梵天寺在内城,又是十方丛林的上院,安全无虞。”


“既然是下午到,那么定在申时,我在梵天寺恭候云六爷。”


敖润去过雪隼团在临安的分号,没有发现异状,接着赶往湖畔的藏身处,正与秦桧见面。两人找遍所有能找到的线索,直到午时才回来。


有价值的线索很少,秦桧只能从现场的蛛丝马迹推断,凶手只有一人,所有死者都是一掌毙命,身上看不出任何外伤。


“属下剖开一名死者胸腹看过。那人心脏破裂,但胸前没有受伤的痕迹。”


秦桧道:“属下仔细查看,才发现那人心脏是由内而外撑碎的,像是有人把力道打进他的心脏之中,然后向外迸开。据属下所知,有几门功法可以力透骨肉,专伤腑脏,但落掌处都有脉络可寻,这种全无外伤、迸碎心脏的功法,着实古怪。”


“没有什么古怪的。”


程宗扬道:“那人用的是玄冰掌之类的功夫,一掌拍到胸口,心脏瞬间冻结,心室里的血液凝结成冰,体积膨胀,导致心脏破裂。你们去的时候,那些冰已经化开,当然看不出痕迹。”


秦桧抚掌道:“原来如此!难怪冬季缸中盛水,易被冻裂。”


程宗扬手指敲着桌面,心里已经有了七分把握,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雪隼团在太湖遇袭时撞到的那名高手。


前两天自己遇到游婵,她说来临安的事情已经了结,当时自己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很有可能黑魔海当时已经找到薛延山的下落,随即痛下杀手。


现在的问题是,黑魔海是否察觉到自己也在临安?游婵临别时,给自己留了一个联系方式,也许该设法与她见一面,再套些情报出来。


冯源这会儿已经醒了,他除了一点蹩脚的火法,其他功夫稀松平常,一见到出事立刻舍命逃回,了解的线索还没有秦桧和敖润找到的多。


敖润双目发红,他是个重情义的汉子,两位团长先后丧命,雪隼团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让这个把佣兵团当成家的汉子心如刀绞。


“别顾着难受了。”


程宗扬道:“凶手虽然是冲着薛团长去的,但斩草除根也不可不防。你立即通知晴州雪隼团总部和临安分号,找鹏翼社的车马行、船行帮忙,把家眷移往建康。愿意跟我干的兄弟,分批赶往江州,接受吴战威和易彪的训练,想另找门路的也不阻拦。另外从临安分号挑几个精干的,和我一道去梵天寺。”


敖润也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振作精神大声道:“是!”


秦桧道:“公子这会儿可是要出门?”


“我去一趟司营巷,然后去梵天寺。”


程宗扬把云秀峰要来的消息告诉秦桧,吩咐他先带人去迎接云家的车队。皇城司、黑魔海,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凶手,使得临安城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程宗扬可不想让云秀峰出什么意外。


秦枪也知道其中的分量,当即不辞辛苦,领命而去。


梵天寺位于临安西南的凤凰岭,由于从城中行走需要穿过宫城和大内,因此马车先出了临安西北的便门,再沿钱塘江西行,然后上山。


缺乏减震系统的车厢摇摇晃晃,自己虽然坐过不少次,照样不习惯马车的颠簸。要不是驾车的星月湖老兵技艺够好,真不如骑马舒服。


李师师将车帘拂开一线,望着外面的景物,良久道:“你方才那番话有什么用意?”


程宗扬笑道:“宝物动人心,林教头得了这把宝刀,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当然小心些为好。”


接李师师出门时,程宗扬终于没按捺住冒充“先知”的强烈欲望,故作深沉地告诫林冲,屠龙刀这样的神兵利器切不可轻易示人。即使身居高位的长官要看也不可随便拿出来。


虽然林冲当时对他的话深以为然,但能不能做到就不好说了。


程宗扬一脸郁闷地想着:可惜一场名留青史的好戏看不到了。


林冲买下那把倒霉的屠龙宝刀,紧接着该被高太尉招见,误入白虎节堂,然后才有花和尚大战野猪林、火烧草料场、雪夜上梁山的戏码。可惜误入白虎堂这样经典的一刻,自己无法当个目击者。


既然让自己碰见林冲,绝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程宗扬不打算让林冲等到火烧草料场的时候才醒悟。花和尚在野猪林没说服林冲,是因为林冲还存有幻想;自己先一步打碎他的幻想就够了。


按照自己所知道的情节,林冲被陷害刺配之后,该是林娘子遭高衙内逼奸自尽。


程宗扬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位林娘子会吃亏,他只担心李师师无意中受到池鱼之灾。敖润说得对,自己吃不到也该把她藏起来。总之这颗鲜桃,无论如何不能被人先啃了。


虽然自己对屠龙刀的来历很好奇,更有心见见高太尉那个大奸臣,但自己来临安最重要的事是与云秀峰见面,与正事相比,去白虎堂看戏这种纯属私人兴趣的小事,只能放一边。


李师师玉容无波地望着车外,心里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平静。


父母的背弃、师门的冷漠,使这个少女寒透了心。尤其是西湖小瀛洲那些恶少恶毒的嘲讽,使她感受到生平从未有过的耻辱。


自己的母亲竟然抛开贞洁和基本的道德,成为临安城臭名昭著的花花太岁又一个玩物。她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却为了钱财和荣华富贵,委身给一个年纪只有她一半的小衙内。这种耻辱令李师师一想起就羞愤欲绝。


直到现实残忍地暴露在面前,李师师才发现即使有身为总镖头的父亲、有受人尊敬的师门、有一个英雄豪杰的姨父,自己却无法改变什么。


太尉府的权势和地位就像一张庞大的蛛网,使她无法逃避、无力挣扎。自己只能像困在网中的蝴蝶,等待被吞噬的一刻。


她甚至想过,如果想逃脱束缚似乎只剩下一个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她今年不过十八岁,美好的生命才刚刚开始,无论如何不肯这样结束。


让李师师意外的是在山中偶遇的那个年轻商人。最初自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论起相貌,他虽然不算难看,但和自己想象中的俊朗帅气沾不上边;论起谈吐的文雅和博学,他也比不上身边姓秦的伴当。


而且他的身份又是商人,一个满身铜臭味的晴州商人。李师师当然知道白乐天“商人重利轻别离”的名句,然而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商人,不仅给了她一线希望,而且他的所作所为也使她越来越看重他。


在雷峰塔,这个姓程的年轻商人明知道高衙内等人的身份之后,仍然挺身而出,阻止那些恶少。在小瀛洲,同样是他出手赶走梁衙内,保住自己没有受辱。


高俅高太尉、护国节度使梁师成……这些显赫的名字和官位让枪棒无双的姨父英雄气短、让身为总镖头的父亲不敢做声、让母亲甚至甘愿抛弃名节,只为了能讨好他们。


然而这个外地来的年轻商人嘴上说着受宠若惊,下手却没有一丝犹豫,似乎不把那些显赫的官位放在心上。


李师师曾经以为他是个不知深浅的傻瓜,心里为了利用他而存有一分歉意,但渐渐的却发现他不是晴州哪家商人不懂事的二世祖。


他身边的伴当秦会之满腹才华,八面玲珑;姓俞的管家看似商贾,但眼中时时流露的精光,分明有一身不俗的修为;护卫头领敖润虽然喜欢吹牛,手底的功夫却极扎实;姓林的帐房先生不显山不露水,但偶然一次见到他袖中的莹光,李师师才惊讶地发现他是一名无论官府还是民间都万金难觅的影月宗法师。甚至那三名野性难驯的兽蛮人和驾车牵马的残疾汉子,也不是普通的仆从。


不仅这些人都对他以家主相称,“盘江程氏”的名号同样透着古怪。


如果没有记错,第一次听到“盘江”这个地名时,是听偷偷跑去南荒的乐师姐提起。


李师师不知道一个商人为什么会不惧太尉府、护国节度使的赫赫权势。直到昨天他送来那套书,才真正让李师师感到惊讶。


没错,就是悦生堂印制的那套《金瓶梅》他也许不知道悦生堂的《金瓶梅》意味着什么,性好读书的李师师却知道悦生堂在临安城的地位。


悦生堂的主人廖群玉是进士出身,先后接到太府丞、知州的任命,但从不赴任,只醉心于刻书藏书。


他的另一个身份则是宋国权臣贾师宪最核心的幕僚,真正能够影响这位权臣的几个人之一。


想拿到悦生堂用来厌胜辟邪的《金瓶梅》只怕高俅、梁师成都没有这等面子,这个年轻商人却丝毫不当回事的拿来转手送人。


这个年轻商人究竟是谁?他做的是什么生意?身边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人才?他与悦生堂的廖群玉,甚至贾师宪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不惧高俅、梁师成等人的权势?他和潘师姐、乐师姐是怎样相识的?


与程宗扬接触越多,李师师越发现他身上有太多的谜团,连他这个人都显得扑朔迷离起来。


小时候母亲曾带自己算过命,那个白须飘飘的匡神仙断言自己十八岁时会有一场大难,同时得遇贵人。


如果自己选择贵人,可以遇难成祥;相反,如果拒绝贵人的相助,不但自身将遇到极大的危厄,甚至将祸及父母。


这些话母亲从小就对自己讲过。当事情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母亲认定自己命中的贵人是高衙内。李师师也曾这样想过,但现在命中的贵人似乎多了一个可能。


悄悄看了他脸上的不怎么正经的嘻笑一眼,李师师的心头一片迷惘。难道他真的就是那个可以拯救自己的人吗?


“能和师师小姐同车出行是程某几世修来的福分,不过这一回师师小姐不用担心马车会坠崖了,哈哈……”


李师师对他拙劣的笑话只有一个苦笑。如果没有在烈山的坠崖,两人也许擦肩而过,今生不再相逢,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马车忽然一颠,李师师坐立不稳,一下子歪到程宗扬的怀中。


“姑娘小心!”


程宗扬说着,一把搂住李师师的腰身。


温香软玉入怀,娇嫩的胴体柔若无骨,让程宗扬心头舒服得几乎融化掉。自己双臂轻轻一搂,对她的身材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李师师是个娇小的少女,整个人如同一枚精致的玉坠。身材纤巧轻盈,腰身盈盈一握,显然有着和她母亲一样纤美的腰肢。


她的胸部发育得甚至比她母亲还好,也许是光明观堂独特的饮食,无论小香瓜还是潘姐儿、李师师这些师姐妹,都有一对分量十足的好奶。


嗅着少女身上如兰似麝的体香,程宗扬不禁想起昨晚那一幕。


那个与她有八分相似的美妇人赤裸着雪乳粉臀,像娼妓一样娇笑着敞露出花蕊,任由那些狂蜂浪蝶钻入她的蜜穴中肆意采榨。


如果没有自己出现,李师师不久之后也将面临同样的一幕,从虎翼军的医官沦为那些恶少的玩物,最后成为青楼的名妓,无法自主地任人采撷。即使她因为出众的才色被皇帝临幸,也无法摆脱娼妓的身份。


隔着厚厚的冬衣,无法感觉到她的体温,但李师师胀红的耳垂却显示她对自己的气息不是没有感觉。


程宗扬别的胆子不算大,色胆却不小,张嘴朝她的耳上亲去。


突然间,前面驾车的汉子嘿了一声,接着挥起马鞭,发出一声锐响。


一阵沉重的响声带着树木折断的声音从高处滚滚传来。驭手马鞭落下,拉车的两匹健马同时嘶鸣,奋蹄向前冲去。紧接着像被重物击中,嘶鸣声猛然一顿,然后一股大力涌来,马车顿时飞了起来。


驾车的独臂汉子侧肩撞碎车厢,叫道:“有敌!”


接着被几枝木羽短箭射中,栽倒在树丛中。


程宗扬心头猛地一紧。那些木羽短箭,自己再熟悉不过,是宋国禁军配发的神臂弓。


如果只有一、两张还可能是从军中盗出,但一下子拿出七、八张,袭击者必定有官方背景。


袭击者先从山中推下巨石砸碎马车,然后动用神臂弓,分明是不留活口。程宗扬立刻做出推断:袭击者不是皇城司,而是宋国军方。


马车正在山路上行驶,袭击者选的伏击处虽然不是悬崖,但旁边就是一道险坡,下面是一条满是碎石的涧溪。


据说别的穿越者往往会有好运气,坠崖之后不但活蹦乱跳,还能撞上什么奇遇。但程宗扬不相信自己会有这种好运气,如果摔下去,奇遇不用想,粉身碎骨肯定是逃不过。


程宗扬顾不得思索自己哪里漏了马脚,引来宋国军方的袭击。他一把抱住李师师从破碎的车厢跃出,弓起背脊重重地撞在一棵松树上。


那棵不知生长几百年的松树没挡住自己的坠势,拳头粗的树身卡的一声折断。


程宗扬撞得背痛欲裂,几乎吐血,却眼睁睁看着自己朝山涧的碎石上跌去。


“公子!”


俞子元一声高呼,抖手扔来一条绳索。他坐在车厢后担任警戒,遇袭的第一时间就跃下车,还摘下车后悬的绳索。


绳索缠在腰间立刻绷得笔直。程宗扬感觉腰像被勒断一样,急忙长吸一口气,丹田气轮疾转,稳住身形。


凭借俞子元的援手,他抱着李师师借势掠出,越过数丈的距离跪在俞子元的身旁。


李师师脸色雪白,举止却没有多少慌乱。她从怀中拔出一把短剑,“夺”的钉在树干地上,顺势从程宗扬的臂间脱出。


俞子元将身上华丽的丝袍脱下,翻过来变成一件灰扑扑的长衣,颜色与山石有??七、八分相近,披在身上立即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马车的残骸滚入山涧,发出一阵巨大响声,接着山上出现十几个人影。


??俞子元伏在树丛中抬眼看去,然后恨恨骂了一声。


“为首那个方才见过,当时在巷口卖糖炒栗子的就是他!他们在司营巷就盯上我们,属下这时才察觉!此番遇袭都是属下的责任,请公子责罚!”


“责任的事稍后再说!这些是什么人?能认出来吗?”


俞子元注目片刻,“他们虽然穿着贩夫走卒的服色,身手却极为精干,而且十几人就隐隐排成阵形,应该是禁军的精锐。”


李师师低低惊呼一声:“为什么会是禁军?”


“可能是看我不顺眼吧。”


程宗扬咬了咬牙,带着一丝狰狞道:“十几个人就想要我的命,这帮孙子的算学一定学得不好!子元,损失怎么样?”


“老桑、老夏中了箭,这会儿就算没死,恐怕也动不了。”


程宗扬大感后悔。自己只顾着云秀峰的安危,却忽略自己面临的危险。


秦桧去接云家的车队,敖润去处置雪隼团的善后事宜,金兀术那三个粗胚看守带到临安的钱财,无法脱身。


程宗扬自己只带了三个人,如果身边再有几个人,不至于这么狼狈。


“离梵天寺还有多远?”


俞子元道:“难说。我没去过。”


“我知道。”


李师师道:“如果是马车可以通行的大路,还有十五里,但山涧对面有一条小路,可以节省一半路程。”


看着程宗扬讶异的眼色,李师师道:“我小时候去庙里上过香。”


“子元!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把老桑、老夏救过来!”


俞子元道:“我去把他们引走——程少校,我们兄弟加入大营就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你的性命关系着营里的几千名弟兄,请你立即赶往梵天寺!这边的事由我来处理。”


说着俞子元向他敬了一个军礼:“无论如何,请你保重!”


事情的轻重缓急,程宗扬还分得清,现在不是表现有多仗义的时候,他也不废话:“我到寺里就让人回来接你!”


他抓住俞子元的肩头按了按,“一定要活着回来,这是命令!”


“遵命!”


嗡的一声震响,弓弦撕碎空气。程宗扬在战场上已经听过无数次类似的声音,立即抱着李师师扭身躲在树后。


俞子元身形已露,他长啸一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然后如猎豹般跃出,攻向最前方的一名禁军高手。


程宗扬拉住李师师,趁神臂弓重新绞弦的时机,沿着险坡朝山涧掠去。


李师师心里的讶异越来越甚。


少校、大营……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有禁军袭击他,而且那些禁军还换上便服,掩人耳目?


“咦?为什么不走了?你的轻身功夫不错啊!难道这就撑不住了?”


李师师望着他。“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禁军来袭击你?”


程宗扬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正当李师师以为会听到答案的时候,他突然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不瞒你说,我也纳闷呢,但不用担心!抓个活口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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