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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克子记

  不要和奸臣谈恋爱

岳常垣是个精细之人,他信似闲聊地偏偏将五十年前,唐岳松入京于钦天监供职一事透露给林步清听,却必然有其因由。


爷爷与唐家祖父到底是如何认识的?


纪陶只听爷爷说过数次自己与唐岳嵩乃是少年挚交,唐家祖父携唐糖入京客居五年之久,老人家是个健谈之人,见识广博,轶闻趣事信手拈来……包括纪陶易容术的启蒙,亦是得自于唐岳嵩的指点。


若是唐爷爷另外还有过一段京城供职的历史,他绝没道理从无耳闻的啊。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唐岳嵩那个时候在小辈跟前,原是刻意避开了这件事实,故而连唐糖也多半被他瞒过去了。


至于爷爷的这门挚交当年究竟是怎样交上的,纪陶小时候一定是问过,但爷爷当时怎么答的?他自认也算记忆力超群,如今回想,竟然印象全无。


老爷子当时的回避,必是技巧高超恰到好处,纵是纪陶从小就爱打破砂锅问到底,却显然从未对此生过半点疑惑。


正于屋前凝神思虑,顺便守着唐糖归来,身后却有略显老态的声音:“哼,小子这样早?”


纪陶脸登时红到耳朵根:“外祖父午安。”


“午什么?累得眼圈发青,尽可再回去睡个回笼觉。我们半山这个地方,时间过得慢,连天上的云都飘得慢些的。”


纪陶被他奚落得脸面全无,老头说罢回头就走,听见眼圈发青的小子在他身后唤:“您老留步。”


**


唐糖由小表弟岳棋领着往后山集市采买入山礼品,回府还给纪陶包了一份吃的,她料得老狐狸尚且起不了,毕竟……


立在那无床新房外敲门无人应声,推一把门却开了,唐糖往门缝里喵一声:“三哥哥?再累也要起来吃东西的哦。”


无人说话,黑咕隆咚她也看不分明,只管挤进门去:“你猜我给你带的什么?听那屠户说,其实野牛血更厉害……我本想考虑买一点来喝喝看,嗬嗬……三哥你就不必喝了罢,吃这烤好的野牛腰就好。”


结果回应她的也只有一声喵,屋子里只有阿玉。


唐糖这才摸进去看,居然已经空无一人,老狐狸精力倒比她想的旺盛……


“阿玉,你可要凭良心,我就喝了一口……太难喝啦,估计你就喝不下。”


阿玉又不屑地喵了声。


唐糖有些心虚:“喂,你做什么这个样子?你可不许说出去,我原也没有作弊的意思,其实主要是怕把他弄坏……”


四下找不见纪陶,转了一圈才听舅舅说姑爷大中午的就被岳常垣给唤去了,已然用过了午饭,这会儿正在花厅饮茶。


唐糖立时紧张起来,追到花厅外又不敢贸然冲入,局促不安地在外打听,岳棋在一旁宽慰:“祖父又不吃人,平常可宠小孩子了,怎么可能欺负姐夫?”


阿步一直伺候在花厅之外,却是一脸的如临大敌,与唐糖私语:“小的一直细细听着,看这情形,三爷可能立刻要回一趟京城啊。”


唐糖大惊:“为什么要回京?”


“听起来很要紧的样子,似乎是要去暗查一桩五十年前同钦天监有关的案子。”


“……”


正当疑惑,纪陶却被岳常垣亲自送出来,老头儿拍一拍他的肩:“一路小心,糖糖在这儿自有她舅舅舅母照应,住在半山镇是最踏实的。”


纪陶看起来很乖,连连点头,一口一应。


唐糖同着舅舅一道被唤了进去:“你俩进来,陪我老头子接着喝茶。”


她不好意思违逆老人家,与纪陶都不得机会交谈,面上略微不快,阿步却还在身边凑热闹:“三爷是明晨走还是立刻走?小的要不要这就去备马?”


唐糖与纪陶擦身而过,压低嗓子问:“你真要独自回京?”


纪陶都不及使眼色,岳常垣已在里头急催:“糖糖还不进来。”


唐糖瞥他一眼,纪陶眼睁睁看着人入花厅,苦于无法交待解释,低斥阿步:“谁说我要回京?你只管备车备马,备完即来房中取信,要快。”


阿步照着纪陶吩咐,做足姑爷将要独自回京的架势将车马备妥,回来从纪陶手中取到一封奇怪的信。也无抬头,也无落款,便问了声:“这是给齐王的?”


“齐王在京?”


阿步恍悟:“难道是给魏大人?”


纪陶摇头:“此信你要设法递给裘大人。”


阿步想想也是,案子的事情是当问裘大人才妥当。只是这信的外观,也实在太过花里胡哨了些,三爷打哪儿找来这种粉色带花边的信封,上头缀的每一枚花瓣都精致。裘全德那老头子,恐怕消受不住的罢。


“不是给裘全德的。你不要走镖局和驿车,设法先去南凉县找我同你提过的胡先生,让他寻个稳妥之人将此信带到西京傍花楼,再从那儿将信递送给宝旸。”


“府上不用去信么?”


“宝旸会知道府上应当怎么做。”


阿步听得虽狐疑,仍是依言去办了。


**


唐糖被岳常垣留在花厅喝茶,聊得尽是些岳府旧事,她耿耿于怀纪陶回京的事情,方才林步清好像还提过什么劳什子钦天监,每每开口欲问究竟,才提了个头,便被老头儿用别的话搪塞过去了,就好像纪陶方才未曾同他谈过天似的。


然而岳常垣同舅舅正聊母亲幼时趣事,老头儿说着便老泪纵横,舅舅舅母一旁亦是泣不成声。唐糖很小就没了娘,母亲的影子在心中既亲切又模糊,从未有今天这样具象,愈听竟是愈觉母亲若能在世,必定是个温婉贴心的娘亲,自己必也不用如此孤苦,一时悲伤逆流,狠狠淌了回泪。


即便早早离了这个家,更离了这个世间,母亲也依然是这位老父亲宠爱一生的小女儿,不知她在天会不会多少有些后悔?


出得花厅天已黄昏,唐糖这才得工夫喘气想起纪陶。自小的性子就看得出来,如今就张口闭口女儿,以后真不知这老狐狸会把他女儿宠到哪重天去。


他饿了罢?那牛腰是热的好吃。


不过方才纪陶好像正打算回京?那昆仑的事怎么办……正欲去寻那老狐狸细问,一寻之下大惊,岳府下人报与唐糖,说是姑爷之前就打马回京去了,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


走了?


他的行李以及阿步今晨的运来的译典,连同林步清自己……一概全无影踪。


唐糖差点没背过气去,哪里还吃得下什么饭,回房挂在那张吊床上发呆,窗边的月亮冰凉滚圆。


老狐狸独断专行的老毛病想必又犯了,可这次他打算将自己瞒到什么地步?外祖父究竟同纪陶聊了些什么?


唐糖兀自气了会儿,还是决定去寻老爷子问个究竟。


然而行至门前,居然连门都推不开,她再奋力推了一回,房门纹丝不动。唐糖猛敲了阵,又连声唤人,门外这会儿显然清冷无人,连个应声的人都没有。


唐糖忽然冷汗淋漓地惊觉,这门竟是从外上的锁,她是被人故意锁在屋子里的。


窗户很高,而屋子里无有梯子,她自己的包袱内更没预备绳子。唐糖枉称解得千锁,如今居然被困在这么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堪称阴沟里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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