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结局-翡冷翠之夜
爷爷从油绿的君子兰宽叶上方, 侧头看了这明艳活泼的小姑娘一眼。
也许算是颜钟意选择的时间恰恰好吧，如果那厚厚一叠的电影读后感，放在他退休前, 他是绝对没有耐心去细看的, 那就更别提看什么电影了。
以前他一年里都未必能抽出时间陪妻子看一次电影，妻子去世后就更加不看了。
他管着那么多人，儿子孙子也多，忙忙碌碌回家来一趟，有空看看蒋凌西的成绩单就不错了。
连蒋凌西的家长会都没去过，多半都是他两个伯母轮流帮着去。
真到了退休没事干了，他才坐了下来, 带着老花镜，翻一篇蒋凌西小时候手写的读后感，就看一部讲亲情的片子。
老爷子有点恍惚。
他都活了七十来年了, 一回首，他记得怎么做爷爷，怎么做父亲，怎么做丈夫，但是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做孩子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太久远了。
阅片量是靠时间打底的，爷爷拿颜钟意做出来的那一百零九篇电影集锦打发日子，看得细, 一天也就能看个两部，带着老花镜的眼睛便很累了。
更别提爷爷在看电影的中途时常还会暂停下来，不由自主地发个呆, 因为剧情引发的那点联想，使得年逾古稀的老人家回忆起自己早就去世的父母来。
结果还没看完一半，就出了电影节那个事儿。
爷爷用橘皮水擦完了君子兰的宽叶，又拿清水细细洗过，才沉声道：“之前本来打算看完了那些影片，再喊你们回家来见见的。你回去了先和你父母商量下，看看你父母对婚礼各项安排有什么要求。小西父母不在了，年代原因，物质方面小西父母给他留下的也不多，但我不会少了小西那份，我的遗嘱里对他也会有倾斜。婚事里有什么需要长辈出面的地方，我来。我出境不便，辛苦你父母了，他们什么时候在国内方便，你和小西商量下，我上门提亲。”
“……啊？”颜钟意从姹紫嫣红的芍药上方侧过头去，感受到了蒋凌西提前给她打预防针的原因。
先不提她是不是在大庭广众镁光灯下表白了就要结婚，哪怕她要结婚，为什么要看她父母对婚礼有什么要求？还要爷爷上门提亲啊？
怎么也该是她和蒋凌西对婚礼有什么要求啊！也用不着提亲这么传统吧？
不过，颜钟意偷偷弯起眼睛笑起来，爷爷连他的遗嘱都要提前给她交待下，一开头还特地强调了句，他早有意愿喊他们回家来看看，感觉好像……
颜钟意忍不住笑，觉得爷爷也怪别扭的。
爷爷是不是担心自己家里嫌弃蒋凌西财力不够啊？还担心她以为是电影节之后自己家世曝光了，爷爷立刻见风转舵同意婚事？所以强调之前就有打算叫她回家来见见？
“爷爷，蒋凌西答应我了的，什么时候结婚，结不结婚，我说了算。”颜钟意抿着唇压住笑，解释道，“我以前也只知道个大概，不知道蒋凌西家里具体谁在干什么担任什么职务，蒋凌西也只知道我妈妈教艺术史，爸爸做生意。这些都和我们俩在一起没关系啊。”
爷爷微微皱着眉，看了一眼这个笑得阳光灿烂明媚飞扬的小姑娘，感觉自己孙子答应她的这事真是没谱儿！什么叫结不结婚、什么时候结婚都随女方？他们不是早就同居了吗？难不成准备大肚子了再结婚？
爷爷觉得自己对娱乐圈这个地儿乌烟瘴气带坏人的看法真真是没错的，当年蒋凌西早早回来说准备求婚，爷爷就盘问过他女方的家庭背景，再一听说女方居然是表演专业大四的学生！爷爷眼神可准了，含蓄问孙子是不是“留宿”过，蒋凌西自然没撒谎，气得爷爷狠狠拎着拐杖教训了一通这不肖子孙。
家里还真是没有哪个不肖子孙敢拐着还在读大学的女方同居的！哦不，家里就没有哪个子孙敢婚前同居的！
要不是因为这样，要不是已经都同居了木已成舟了，爷爷也不会明明不满意还同意他结婚，还妥协让大儿子去找人给这小姑娘换剧组角色，当然了，最好还是女方毕业直接结婚息影算了。
谁知道，感情孙子当年连人家家境都没搞清楚，就说要结婚。
蒋凌西之前确实是不知道，他最开始认识颜钟意的时候，就知道颜钟意肯定是家境不错的，毕竟从小跟着妈妈在国外到处跑，各种才艺也没少学。
可颜钟意一直到处折腾着试镜，后来又总是演配角反派，所以就连狗仔偷拍到手，也都万万没想到，张明远其实就是她父亲。
后来是蒋凌西和她一起回去陪颜书治病，见到了张明远本人，才知道的。
但蒋凌西也不是那种会跑回去和爷爷更新一下这种信息的人。再说了，他以前和爷爷报备的信息也没太大问题，女方父亲确实是做生意的……
顶多也就是生意做的大了点……
没料到爷爷还挺在意这件事的，操心的不得了。爷爷一直以来给儿子孙子挑媳妇，都是挑的温柔贤惠的小家碧玉，他们家里上下几代人，要论起奢侈享受，那是绝对比不过商人家庭的。
可两孩子都同居了，女方还当着全世界表白了，不赶紧安排结婚怎么行？可要是结婚了，让女方多出钱，又或者让女方降低物质生活的水准，爷爷也拧着眉，觉得太不妥了。
这才支开自家孙子，单独和颜钟意聊聊，表示她父母有什么要求，自己来张罗，还提前讲明白，他会在遗嘱里给蒋凌西多做倾斜。
颜钟意和爷爷聊了好半天，越聊越觉得鸡同鸭讲。
直到瞅着庭院里卫叔叔和蒋凌西已经把重阳木修完枝了，收拾工具搬着梯子打算回来了，颜钟意才笑着同爷爷说道：“爷爷，我说服不了您，您也说服不了我。如果有一天我想和蒋凌西结婚了，我们两个自己会搞定一切的。我做那些东西托大哥带回来，不是为了在您这里给我自己刷印象分的。”
“我就只是希望您能让蒋凌西时常回来住住，看看您，陪陪您。”颜钟意弯着眼睛笑，“观念不一样就不一样嘛，您接受不了我这样的个性也没关系呀，我爱蒋凌西，您也爱他，我们就达成一致了！然后您爱他，他也爱您，就可以了呀！”
爷爷好像被颜钟意如此直白的“爱来爱去”给堵住了嗓子眼似的，尽管他板住了脸，看起来很是威严。
但颜钟意并不怕他。
哪怕爷爷脾气再暴再凶呢，也不好意思骂孙辈的女朋友不是吗？再说了，如果当年的遗腹子是个娇滴滴的小孙女，颜钟意才不信爷爷会像拿拐杖砸蒋凌西似的那么砸小孙女呢！
“哎，”颜钟意故意叹了口气，很是震惊地望着爷爷，“还是说您根本不爱蒋凌西？”
爷爷算是彻底失了声，一时半刻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不爱自己一手养大的亲孙子？怎么可能。
让他说一句自己爱蒋凌西？杀了爷爷，爷爷也做不到。他连对自己妻子都没讲过这么肉麻的话。
以致于蒋凌西回到阳台后，伸手想从爷爷这里接过浇花壶，爷爷就立刻松手给他了。
然后就看着颜钟意毫不害羞地当场抱住了蒋凌西的左胳膊，让他左手负重女朋友右手拎壶浇花。
小姑娘还眨了眨眼，大言不惭地笑着说道：“你看！爷爷不生你的气了！”
爷爷看不下去了也听不下去了，眼不见心不烦，揪着前来作陪的卫叔叔回书房陪他下棋去了。
浇完了花，颜钟意美滋滋地去偷看蒋凌西从小长大的房间，然后震惊道：“这就是你的游戏室？”
蒋凌西的卧室外面，嵌套的游戏室其实是个战争沙盘模拟推演室，墙边的书架上全是著名战役的解析一类的书籍。
“嗯。”蒋凌西应道。
颜钟意惊奇地打量战争沙盘，感叹道：“以后带你去看我长大的那套房子里的游戏室！”
蒋凌西伸手抚过书架上的排排书籍，隔了数年，他虽然没有踏入爷爷选择的路，却也还是有些怀念，随后又好奇问道：“你和爷爷说了什么？”
颜钟意动手能力很强，已经开始在蒋凌西的童年相册里挖宝了，一边拿出手机正大光明地统统偷拍存起来，一边笑嘻嘻地复述了刚才的对话。
蒋凌西听到她拿“到底爱不爱他”去问爷爷，都能想到爷爷被噎住的模样。
蒋凌西忍不住笑，觉得自己找卫叔叔来当陪客的担心真是多余了，颜钟意这种超级直白的表达方式，加上她又是个女孩子，简直就是爷爷的克星，连发脾气都不好发。
但晚上大家一起吃完了一顿丰盛的家宴，爷爷还是发了个小小的“威”。
时间刚刚转过晚上七点，爷爷就准时准点地坐到了电视机前收看新闻联播，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让蒋凌西送女朋友回酒店，然后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既然用了个“回”字，这里自然就还是他的家，才会让他“回”了。
但是嘛，没结婚的小情侣，那是绝对不能一起住家里的！
蒋凌西一大半的高兴里，还夹杂了一丝丝好笑，和一点点的遗憾。
颜钟意住的酒店，离他家也不远，送过去都不到十分钟。
刷了门卡，颜钟意灵巧地往门后面一躲，刷的一声，就只留下了一条门缝，她故意调侃道：“早去早回——没听到爷爷说的吗！快回去！晚上想我了，想和我打电话了，就拿你小时候的照片来换！我不信你只有那些正经照片！”
蒋凌西稍一抬手，就撑住了门，扼杀了颜钟意想关门挡住他的念头，轻轻松松把门给推开了，把小美人从门后捉了出来，从她唇上抢走了一个缠绵悠长的晚安吻，直到把肺部空气都抽干了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他温暖干燥的手指和掌心蹭过仍在微微喘气的颜钟意发烫的脸颊，这才低声回道：“真没有了，以前不怎么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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