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遮住面孔的秦墨之微微颔首，迎着少女的怒瞪，淡淡道：“虽然抓错了人，倒也是歪打正着了。”
乱发遮面的马贼头目听了，沉思着摸了把他那干的起皮的鹰钩鼻，叫孤苦无助的顾念看得心里发麻。
从这些亡命之徒的口音来判断，这些马贼恐怕都是胡国人……
而在她爷爷顾青城纵横中华时，曾与胡国多次交手，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他大胜鹿嵬谷一战。
由他任军师，狗……苟梁任总将的这一战，让他们名震中华大地，却成了千万胡国人永远抹不去的一道心劫。
——因为在鹿嵬谷一战中，为了惩戒这些三番五次攻入金国的外敌，顾青城亲自赴前线下令，活活埋了二十万胡军！
即使他是自己的亲爷爷，顾念也忍不住心道一声：狠！真狠！
可这乱世之中，怎能论出个孰是孰非来？她不知是去哀连年遭袭的金国百姓，还是去哀活埋沙下的胡国士兵。
整整二十万人，仅一天，便在那漫天黄沙的鹿嵬谷下沉寂了。
顾青城和苟梁回国，成了卫国英雄，而胡国却有千千万万的人家，哀泣着他们远征的父亲，子孙，亦或是丈夫。
落叶归不得根，只独留下一座座落了灰的空坟。
金国歌台暖响，春光融融。
胡国白马碎蹄，素车断轴。
胡人恨金国，更恨苟梁和顾青城。
而如今，自己这个顾青城的孙女便近在眼前……她的处境恐怕是九死一生了。
她双唇微启，并未想出声，却见秦墨之的目光立刻厉瞪了过来，似乎是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顾念自从在这里看到秦墨之的第一眼，对这人的信任已经耗去了大半，可如今她大难临头，却又只能信他。
她决意先装聋作哑探探情况，无论马贼们提出何种问题都一概不回。
马贼头目烦躁地挠了把长发，气道：“顾青城的女儿还真是个傻子？”
秦墨之冷言道：“我早说了，抓住她也没用。”
即便隔着一层黑纱，她心里依然能拟出男子那从容不迫的面孔。
顾念摸不清现在的情况，更摸不清秦墨之。
可既然这马贼们拿她当做傻子，她可得扮得像样些了！
顾念佯装发愣的样子，抬眼疑惑地望了一圈这帮双目狰狞，一身子刀疤的大哥大姐们，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和羞耻心，百般委屈地给他们表演了一个小猪哼哼……
众人：“……”
有一个矮瘦身材的马贼道：“顾老狗的孙女怎么傻成这副德行，不会是给装出来的吧！”
顾念后颈冷汗直落，却依旧用心地在扮演着小狗小鸡的角色。
另一个胖马贼道：“这他妈不是废话吗？顾老狗害人无数，准是遭了大报应，孙女就成了条傻狗了！”
顾念一边屈辱地学着狗汪汪叫，一边心里却想着：你才傻狗！你全家都傻狗！
此时的马贼们发觉碰了壁，便交头接耳地争吵起她的处置问题，她看了眼头顶上这帮互送唾沫星子的莽人，心里越发绝望起来。
虽然他们的话夹杂着浓浓的胡人味，让她这个金国人听得有些吃力，但那什么“砍了”“剁了”“杀了”“炖了”的话，她还是听着清楚的……
听闻胡人爱炖菜，莫非是要把她砍了剁了杀了再炖了……？
顾念脑海里浮现出一帮蒙面大汉围坐在锅边，品着人骨炖菜的可怖场面，叫她的心又寒上了大半边——就算要死，好歹也让她死得壮烈一点啊！
在她正遐想个没完的时候，那马贼头目似乎已有了主意，朝前一站，那壮硕的右臂猛地一挥，便将顾念像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
自然，也引来了秦墨之的视线。
从马贼头目那遮面的长发后透出阵阵厉色，对还努力装傻的顾念冷道：“杀了。”
杀了？杀……她？
顾念虽然方才一直在逞强着装傻，想要蒙混过关好让这帮马贼放了她这个乱叫唤的傻小姐，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一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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