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曲芷柔正在小区里晨跑, 路过林青橙的家时, 有个眼尖的保姆认出她：“曲小姐，你来找大小姐吗？她在楼上练舞。”
她并不是来找林青橙的，可她还是笑了笑，“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我们换了别家了，曲小姐，你是小姐的朋友，上去劝劝大小姐吧, 家都这样了，还在练舞蹈，还在想着巡回演出的事情。”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保姆劝道。
曲芷柔扯了扯嘴角, 等等，她什么时候成了林青橙的朋友了？
有一个年纪轻一些的保姆抱怨：“是啊，林先生才被抓起来, 听说公司账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估计牢底坐穿了，太太才入医院，就查出了长期使用抑郁症的药物, 得留院观察，这家破人亡的, 这个大小姐也是心够大的，我先走了。这个月工资我也不要了，”
说完，一行人往外走。
曲芷柔顿下脚步, 想了想，还是朝里走。
门都没锁，院子里越发冷清。
曲芷柔上楼，隔着透明的玻璃墙，林青橙正在不停不歇地练习，心无旁骛。
她猛然想到上一世。
她十五岁那年，养父胃出血住院，她知道后，就翘了舞蹈晚课跑去医院看他。
没想到，养父拔掉了针头，把她拎回了舞蹈教室，淡然对她说：“我对你有养育恩，你能回报我的就是好好跳舞，孩子，仅此而已。”
那天，她翘了一个小时，养父就交代老师，让她多练习3个小时。
所以，在她的观念里，舞蹈是冰冷的。
良久后，林青橙终于发现了窗外的她，迟疑了下，给她开了门。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从神坛走下来的林青橙，倒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曲芷柔目光下移，看着她的脚，“这么练，不会有事吗？”
林青橙笑了笑，说：“不碍事，能跳完巡回演出。”
“那跳完巡回演出呢？不跳了么？你再这么练，脚估计会废的。”
林青橙淡然，邀请她进她的舞蹈房。她说：“你说我的舞蹈房漂亮，直到今天，我才觉得它漂亮。”她顿了顿，又说：“你知道我这间舞蹈房为什么是透明的么？”
曲芷柔目光悠远，也陷入了回忆。“我知道，肯定是张阿姨生怕你开小差，不好好练舞。”
上一世，她在家里的练功房也是透明的，养父在书房里，一抬眼，就能看到她在干什么。
真的是不同世界的舞者，有同一个童年。
林青橙：“不止这样，只要家里来人了，我妈都可以骄傲地跟别人炫耀，‘我家青橙在练习呢’，一上楼，就看到我再跳舞，然后别人就会教训自己的孩子，‘你看看人家青橙，再看看你’，这时候，我妈就会很高兴。”
曲芷柔唏嘘。
“从小到大，我妈一直跟我说：‘如果你不听我的话，给我丢脸，我就跳到家旁边的湖里，死了算了’，那天，我只是想试试看，那片湖到底有多可怕。”
曲芷柔隐隐有些不安：“青橙，如果你生病了，你就要去治疗，别怕，没什么比生命更加重要了。”
林青橙笑了笑，说：“对，生命最重要，芷柔，可我会跳完巡回演出，说得矫情一点，舞台现在是我的全部了。”
曲芷柔一顿。
这时，陆宁宇那句“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像弹幕似的从她的脑子里闪过。
曲芷柔下意思地开口：“青橙，跳舞给你留下这么多并不美好的回忆，你从来没想过放弃吗？”即使现在已经家破人亡，即使外界已经对她议论纷纷。
林青橙：“我只会跳舞了，只有它真正属于我，只有它不会背叛我，不是么。”
曲芷柔盯着她的脚，再看了看自己的脚，沉默。
她们从来都没穿过露脚尖和脚背的鞋子，所有的芭蕾舞者，都有一双不堪入目的脚。
她从来没想过舞蹈的意义，也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不会跳了，或者永远失去舞台了，会怎么样。
因为舞蹈不会离开她，不会背叛她，所以，她才会肆无忌惮，任性地说不想跳就不跳。
“芷柔，回到舞台上吧。”林青橙笑着说，“签约朝夕歌舞团，接替我的位置。”
这也是陆宁宇所期盼的。
曲芷柔笑了笑，说：“这么豁达？”
曲芷柔也不知道这个结局是好还是坏。
如果没有她，张秀静依然跋扈，林青橙仍是那个表面光鲜的、最优秀的孩子。
而林海还是很荒唐，最后公司破产，张秀静在疗养院度过余生，她跑去国外，形单影只。
当然，这些，林青橙并不会知道，这是她预设的结局。
林青橙叹了口气，笑笑说：“对啊，噩梦醒了。”
如林青橙噩梦一样醒来的，还有各大网站的流量。
各头版挂着两条新闻。
【曲氏珠宝二小姐失踪22年身世曝光，养父母为x国知名舞蹈演员，非虎狼窝跌打滚爬】、【陆氏集团陆振海退休，独子陆宁宇挑大梁，庞大的陆氏集团何去何从】
陆宁宇那句“你觉得智和谋，我缺哪样”莫名就成了网络流行语。
网友的也纷纷评论。
【陆总这颜值，我觉得，缺一个我。】
【智和谋两样都缺都可以，是个大傻子也没关系，有颜足矣。】
【记者问得好搞笑，把陆氏败光，有生之年，她还能看到吗？】
【败光了也没关系，这颜，这身材，进娱乐圈捞金呀！】
【你们在这里舔陆公子吧，我去隔壁舔曲小姐去了。】
隔壁曲小姐的评论区也是非常和谐。
【老婆，看到我这只赖|蛤|蟆了吗？】
【笑得我都酥了！】
【笑就歌颂，一皱眉头就心痛，我有初恋了，我恋爱了】
【去娱乐圈吧，最近娱乐圈有点审美疲劳了】……
不过，网友各舔各的颜，两边的人都没把两人联系到一起。
能把两人往一块儿想的，是住在医院里的张秀静。
她住院两个星期里，林青橙都没去看她，当然，往日那些围在她身边的阔太太也没去，倒是陆宁宇也去一趟。
一直以来，她把陆宁宇看成半个女婿，加上打听到他留了林青橙的股份，还来医院看她，她开始还以为这段姻缘稳了。
没想到的是，这半个女婿跑到医院跟她说：“林青橙投湖，是曲芷柔救了她，我留了林青橙的股份，前提是，你们安分点。”
张秀静还能说啥。半个女婿是别想了，一根头发都不用想了。
不过，摆脱了林海这个噩梦，倒是心静了不少。
当然，方如君也去看了她，经历过波折，才知道人心可贵。
她大半辈子，白活了。
“芷柔这丫头。”是挺讨人喜欢的呢。
方如君回到家里，感慨，“你说如君平时重视交际和人情往来，前呼后应的，这时候落难了，她那些好姐妹们倒是都散了，不过她倒是变化很大。”
曲父哼笑了声，“她再不遭此难，也是被林海家暴，整天逼迫青橙，家没个家的样子，所以这还不一定是坏事。”
曲母说：“也对。”
曲父：“再说了，林海的公司股票了连续跌停，过不了多久也破产了，还好现在陆宁宇接了手，还留了青橙的股份，也算是有个好的结果。”
曲芷柔正在看书，听到这里，神情一顿，“爸，你说什么？”
曲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说了好多，你问什么？”
曲芷柔眉毛一跳，撒娇糊弄问：“哎呀爸，你又抖机灵了，我是问，宁宇哥哥留了林青橙的股份？”
曲父是十分吃她这一套的，他点了点头，“嗯。”
原书上说，林海传媒公司破产之后，陆宁宇直接接手，改名为朝夕传媒，一年后，朝夕传媒成为了业界传媒公司的翘楚。
不过他对林青橙轻生的行为很是不屑，觉得她不配成为公司的股东，只是给了她一笔钱，让她一走了之，并没有留她的股份。
他这倒是大发慈悲，给林青橙留了属于她的那一份。
刚聊完，林青橙就来找曲芷柔。
再次见面，林青橙的精神好了很多，手里还捧着一大盆茉莉花，有些大风大浪后的淡然，“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去看我的巡演收官之作，不知道你能否赏脸，在b市。”
曲芷柔笑着接过了票，说：“好啊。”
林青橙：“我猜你应该喜欢茉莉，才三月底，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盆开的，送给你。”
曲芷柔凑近了嗅了嗅，小脸微粉，神情兴奋，“谢谢，我真喜欢茉莉，我会把它种花园里。”
林青橙看着她含笑的眼睛，勾了勾唇，她的笑，温暖治愈，像一株茉莉，猝不及防地开到人的心底。
怪不得陆宁宇心甘情愿接近她。
这样的女孩，当然值得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临走前，林青橙特意回过头，朝她笑了笑说：“谢谢你芷柔。”
曲芷柔摆了摆手，“咳，谢啥，不用谢，好好跳舞。”
又不是她给她留的股份，谢啥谢。
“芷柔，回到舞台上吧，舞者，如果连舞台都不要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又来了。
她是不是被陆宁宇附体了。
曲芷柔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林青橙又开口了：“舞者的心都是通的，你说你真放弃舞台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放下了就没事了，如今我已经一无所有，不过还有舞台陪我，我很满意。”
曲芷柔心情复杂，她反驳不了，因为林青橙说的都对。
林青橙：“我走了。”
曲芷柔说不出话。安慰一个人的方法，就是告诉她：嘿，你看，我比你还惨。
林青橙暴露她的伤口，只是为了劝她。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骄傲的林青橙，居然对她如此坦诚。
或许放弃舞蹈，真的是她错了。
林青橙巡回演出最后一站在离a市不远的b市。
曲芷柔化了个淡妆，编了个蜈蚣辫，发尾盘起，插上一些珠宝装饰，整个人清新亮丽。
她穿一身白色连衣裙，再披上粉色风衣，扣上墨镜就出门了。
曲母在身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
两人走到门口，就看到陆宁宇着一身休闲装，批着黑色风衣，扣着盲人按摩同款墨镜，双手插着兜在门外等。
周围萦绕“我是大佬，别靠近我，靠近我会死”的气场。
他看到她们出来，取下墨镜，开口：“方阿姨。”
曲芷柔一顿，上一回不还是叫曲太太呢么。
方如君也是有点意外，顿了顿之后，说：“哦，是宁宇啊，早上好啊。”
陆宁宇谦逊道：“和芷柔约好了一起去b市看林青橙的演出，腿伤没好，还得搭芷柔的便车。”
曲芷柔：？？？
方如君对她眨了眨眼：“奥，好好好，那芷柔你慢点开，关照一下宁宇哦。”
曲芷柔有点懵。
老妈眼睛一眨一眨的什么意思？那种隐隐的‘女儿跟对了人’的感觉又出来了。
不对，她什么时候和陆宁宇约好去b市了？
而且他刚才喊她什么？
芷柔？
啥！玩！意！
当着她家人的面！
方如君小跑回到家里，曲周和曲父刚起床，她说：“老曲啊，宁宇约我们芷柔一起去b市看芭蕾舞演出呢。”
曲周正咬着面包，差点咬到了舌头，“哈？陆宁宇看芭蕾舞演出去了？”
方如君瞪了他一眼：“重点难道不是和我们芷柔一起去的么？”
曲父也来了兴致：“哦？你在怀疑他俩处对象？”
曲周这回真咬到舌头了，疼得龇牙咧嘴。
曲父：“宁宇这孩子确实不错，可比曲周靠谱多了。”
曲周：……他把舌头咬断算了。
曲母继续说：“听陆太太说宁宇有什么心理障碍的，说腿伤不许提，可刚才宁宇主动对我说，他腿伤没好，要芷柔开车载他呢。”
曲父：“真的嘛！”
曲周越听越来劲，他什么腿伤没好，上次跟他一起超车，把变速箱都给搞坏的人，不就是他陆宁宇么。
他掏出手机给陆宁宇发短信：【叫哥哥。】
而此时的陆宁宇，透过墨镜看手机屏幕，笑了笑。
曲芷柔还没理清头绪，陆宁宇朝她摆了下头，“走。”
曲芷柔皱着眉，随后十分委婉客气地说：“我记忆力不佳，不记得我们何时约好了一起去看巡演了？”
陆宁宇啧了声，提了提嘴角：“那记忆力真不行。”
曲芷柔：？？？这！他！妈！
到底是他智商有问题，还是她表述有问题？
陆宁宇看了看表，说：“走吧，九点之后，过江隧道会很堵。”
曲芷柔再疑惑，也不能忘了她最初的任务——撩他嘛。
演戏嘛，谁不会。
她立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得跟向日葵一样灿烂，“哦！我想起来了，实在抱歉，走吧宁宇哥哥。”
陆宁宇挑了挑眉，看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表情，勾了勾唇，“想起来了？”
曲芷柔立刻点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陆宁宇坐上副驾驶，毫不犹豫扣上安全带。
曲芷柔轻轻磨了磨脚底板，上车。
因为上回陆宁宇说，香水放车里会自燃，再想到他那个嫌弃的表情，她就把那瓶香水给扔了，换上了一小盆茉莉花。
陆宁宇眼神飘过茉莉花，问：“香水呢？”
曲芷柔心里咯噔一声，他这是会读心术？
曲芷柔清了清嗓子，说：“挥发完了。”
陆宁宇看着她硬着头皮撒谎的样子，想逗逗她：“现在平均温度10摄氏度，芳香烃类有机物挥发速度……”
“奥，记错了，我妈拿走了，她觉得挺好用的。”曲芷柔连忙打断他，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她的脸出卖了她。
陆宁宇看了眼她粉粉的脸，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撒谎的样子有多可爱，白皙的小脸上晕着一层薄薄的粉色，眼睛湿漉漉的，睫毛轻轻颤。
很撩人。
他愉悦地笑出声。
曲芷柔：？？？
这时，系统提示：【恭喜宿主，男主酥了一下，生命值多一天。】
曲芷柔无语了，他寻她开心，居然也会酥。
匪夷所思。真的是虚无缥缈的酥点啊…
这时，陆宁宇又开口了：“签约朝夕朝夕歌舞团的事情，想得怎么样了？”
曲芷柔决定闭嘴。
陆宁宇又说：“前途无量，不签约挺可惜的。”
曲芷柔决定自闭。
陆宁宇又淡然道：“不签的话，林青橙只好继续跳了，没人补上，没办法出国治疗。”
曲芷柔一怔。
陆宁宇果然是个狠人，揣摩人的心思很准，她死都没有想到，昔日她在作者文下吹爆了他的智商，今朝他却用来对付她。
“马上要上高速了，我觉得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开车，你觉得呢宁宇哥哥？”
陆宁宇当然听得出来她最后‘哥哥’二字，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
他又不紧不慢地说：“不签的话，林青橙的股份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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