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融冰
后半夜乔月曦睡得还算安稳, 没有再重复之前的梦境。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阳光已经透过窗帘洒了满室, 而身边的段雪烨又一次不见了踪影。
他总是起得这么早。
她披衣下床, 见收拾房间的温泉馆员工，正在外面候着, 对方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一礼。
“乔小姐, 少爷吩咐过，如果您醒了就请您到一楼大厅去用早餐。”
“好, 辛苦了。”
今天的早餐是小麦面包、烤鲑鱼、玉子烧和蔬菜味增汤，四人围坐一桌, 安安静静各自用餐, 期间齐南枫和尹华珞暗地里眉来眼去无数次, 全被乔月曦看得清清楚楚。
嗯，毫无疑问，这俩人成了, 明明昨晚看上去还心事重重的，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致进展神速？
不过事实证明，不需要乔月曦刻意多问，尹华珞自己就忍不住了, 乖乖地同她和盘托出。
“那个……月姐，我跟齐南枫在一起了。”
乔月曦瞥了一眼旁边的段雪烨，见段雪烨微笑不语，只好佯装惊讶：“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尹华珞耳根绯红, 小小声回答：“就是昨晚凌晨三四点左右吧。”
“……你俩大半夜的不睡觉玩告白啊？”
齐南枫闻言，一把揽过尹华珞的肩膀，痞气扬眉：“怎么着，我跟珞珞合法恋爱，不允许么？”
“呦，这就珞珞了？我都没好意思叫人家珞珞，你怎么这么肉麻？”
“你要是嫉妒，可以让老段也叫你一声乔乔过把瘾。”
别说，段雪烨可不就天天都在叫么。
察觉到段雪烨含笑朝这边投来的目光，乔月曦浑身不自在，她赶紧嫌弃摆手：“得，我惹不起你们这对新晋情侣，快走快走——他以后如果欺负你，记得告诉我，我带人找他算账。”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跟尹华珞嘱咐的。
尹华珞乖巧点头：“谢谢月姐。”
早餐过后，齐南枫和尹华珞向段雪烨道别，准备携手回家。
段雪烨环着双臂靠在门边，懒洋洋目送两人下台阶，谁知尹华珞刚走出去没几步，忽然又折返回来，一本正经扯住了段雪烨的袖子。
她认真而诚恳地开口：“班长，你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千万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段雪烨：“……”
即使智商高如段少爷，也实在搞不懂这丫头究竟在讲些什么疯话。
殊不知这句话落在乔月曦耳中，却是另有一番感触。
这也同样是她想对段雪烨说的话，哪怕是在最怨恨他的时候，她也依然希望他好好活着。
希望他前程锦绣，希望他余生无忧，也希望他……忘掉她。
然而那不现实，只是自我欺骗罢了，就算他当真有一天能忘掉她，她也未必能接受他爱上别的女孩子。
占有欲这回事，不仅他有，其实她也藏得很深。
“我也该回去了，和我哥说好了要回家吃午饭。”
段雪烨温文尔雅地点头：“我送你。”
“没那必要吧。”
“关于你的事都有必要。”他笑了一笑，转身朝楼梯走去，“换好衣服，十分钟后我们这里见。”
“……”
这人还真是固执得很。
但至少这一刻，他的眼里还是有光的，所以……
趁彼此还在身边的时候，用心珍惜吧。
段雪烨把乔月曦送到家门口时，见她要走进楼道，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乔月曦顿住脚步，警惕回头：“干嘛？这人来人往的，我劝你最好别打歪主意。”
“我能打什么歪主意？”段雪烨不禁失笑，“我只不过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昨天肯去陪我。”
乔月曦轻哼一声：“我是看你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怕你会做出什么反社会的缺德事，出于人道主义原则才去的。”
段雪烨从容颔首：“好，这恰恰说明你还在乎我。”
“……你这人怎么这么会自动脑补呢？”
他注视着她，忽而温柔地弯起眉眼：“但是乔乔，你放心，只要有你在，我做不出太疯狂的事情。”
你做的疯狂的事情还少吗？
乔月曦还没来得及问出这句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有清朗男声响起。
“月曦，你们这是……”
她猛地转头，见韩忱刚出门买菜回来，正提着大袋小袋站在那里，疑惑又不安地看着两人。
她赶紧用力把手从段雪烨掌心抽回：“哥，没事儿，我俩随便聊两句。”
“哦……”韩忱客客气气朝段雪烨点头打了个招呼，试图说点什么来缓解这稍显尴尬的气氛，“段少爷要进屋喝杯茶吗？”
“他不喝！”乔月曦果断代为拒绝，并推着韩忱的肩膀示意他快些进楼，“我俩该聊的都聊完了，咱回家吃饭，我饿了。”
“可人家段少爷是客人……”
乔月曦登时一记凌厉的眼刀飞过去：“他也还有正事，没空喝茶。”
接收到了某位美人霸王花的眼神威胁，段雪烨从善如流，微笑着接口：“是的韩先生，我确实还有点正事，就不喝茶了，多谢您的好意，我先告辞了。”
韩忱目送他身影远去，心底过意不去，忍不住用手肘轻撞了一下乔月曦，低声提醒：“月曦，你平时是不是对人家段少爷太粗鲁了？”
“我哪有？”乔月曦矢口否认，“我对他算很客气了。”
韩忱一面掏出钥匙开门，一面无奈叹气：“你稍微对人家好点，毕竟情义无价，我看得出段少爷是真的喜欢你。”
“哥你怎么回事？我记得你对段家挺有成见的，怎么突然替段雪烨说起好话来了？”
“段家水深，我确实不希望你和段家走得太近，但这并不妨碍我认为段少爷是个善良的人。”
乔月曦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沉默片刻，唇角不经意间勾起微妙的弧度。
她说：“不了解段雪烨的人，觉得他高不可攀；了解段雪烨的人，觉得他古怪可怕——大概只有你，会用‘善良’二字来形容他。”
韩忱不假思索地反问：“那你呢？你也觉得他古怪可怕吗？”
“不会，我跟其他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我……”乔月曦敏锐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进了自家哥哥的圈套，她迅速转移话题，“对了哥，你今天中午买这么多菜，是想做什么好吃的？”
韩忱笑道：“涮火锅啊，冬天最适合涮火锅了。”
“今天这么有兴致，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吗？”
“是啊。”韩忱认真点头，“正要告诉你，我面试成功了。”
乔月曦蓦然就想起了上辈子的这个时间节点，的确，那时候韩忱也同样面试成功，有两家公司分别向他递来了橄榄枝。他为了方便照顾她，留在了西城那家公司，拒绝了自己更喜欢的另一家。
她当即反问：“两家公司的面试都通过了吗？”
“……嗯？你怎么知道有两家？”
她随便扯了个借口：“你跟我提过，是你自己忘了。”
韩忱果然没再怀疑，他顺着话茬接下去：“对，是有两家，不过我已经决定了，选择工作地点在西城的这一家。”
“为什么？”
“傻丫头，当然是因为离你更近啊，不然怎么照顾你？”
“我已经满十八岁了，成年了，不需要照顾了。”乔月曦很严肃地劝他，“哥，不要总是为我做出不必要的牺牲，你应该去自己更喜欢的那家公司，拥有更好的发展前景。”
韩忱愣住：“可那家公司的总部在南城，我把你独自留在西城，哪能放心呢？”
“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出什么问题吗？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乔月曦说完，见他仍旧犹豫，索性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他，“哥，这回你必须听我的，选择你最喜欢的一条路，不要有任何顾虑，否则我将来会自责的。”
上辈子她不懂他，也不想体谅他，她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好好弥补他，至少这辈子，她要支持他去追寻更好的未来。
更何况，韩忱留在西城，终归会成为她的软肋，她担心有朝一日段正轩会利用韩忱来威胁自己。
既然如此，韩忱走得越远，就越安全。
韩忱反手搂住她，低声问道：“你真的愿意让我去南城？”
“嗯，你别担心，到时候我会去南城看你，不就是一张火车票的事儿么。”
他叹息着摸了摸她的头：“月曦，委屈你了。”
“我也想说，这些年委屈你了，哥。”
韩忱低笑，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宠溺：“不会，只要你开开心心的，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有意义。”
乔月曦道：“你去喜欢的公司工作，将来步步高升成气候，我才会开心。”
“好，我答应你。”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乔月曦悄然松了口气。
还是应该庆幸的吧，这一世所有的事情，都走向了值得期待的轨迹。
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临近大年三十，乔月曦外出采购年货，鉴于年后韩忱就要奔赴南城进行岗前培训，她希望能好好陪他过个年。
结果没料到的是，她刚从金安街买了吊钱福字和灯笼出来，路过一家店铺门口时，忽然觉得那里站着腻腻歪歪的一对情侣有些眼熟，等走近再仔细一看——
靠，这不是邵洋新交的女朋友于燕么？
而亲吻于燕的那个白白瘦瘦的男生，是三班的杨赫，凭着一张清秀小脸和堪比声优的好听嗓音，在年级里也收获了不少迷妹。
乔月曦为什么会对杨赫有印象呢？因为这小子从前给她递过情书，被她当场拒绝后还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搞得她很头大，并产生了“男孩子应有的阳刚之气被狗吃了吗”的奇怪想法。
谁知杨赫居然私底下跟于燕勾搭上了，当然这本来也不该归她管，但牵扯到邵洋，她就不得不插手干预一下了。
她可还没忘记，上辈子的邵洋喜欢了于燕很多年，喜欢到拼命打工赚钱给于燕买各种奢侈品，尽力满足于燕的一切虚荣心，但最后也没能拦住于燕奔向有钱大款的怀抱。
邵洋那么豪爽又不羁的男人，当年深更半夜约她出来，喝到酩酊大醉失声痛哭，可见受伤多深。
乔月曦上辈子没仔细注意过于燕，如今多看了两眼，发现还真是邵洋喜欢的类型，温婉柔弱眉眼清丽，穿着素净的浅色外套站在那里，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莲花。
只可惜这朵小莲花的本质是黑心莲，把邵洋当眼瞎耳聋的冤大头，当攀高枝的踏板，当随手可以扔掉的垃圾……
更重要的是，原来于燕在高中时期，就已经开始一面花着邵洋的钱，一面又跟杨赫偷着情了。
不可饶恕。
乔月曦冷眼看着那对狗男女卿卿我我，迅速掏出手机拍照，随即拨通了邵洋的号码。
“喂，邵洋，在家吗？我在金安路89号的电子游戏城门口，给你十五分钟，马上打车过来。”
邵洋身为她的天字第一号死党，对她向来有求必应，所以他尽管一头雾水，也还是爽快答应。
“好嘞！我这就去！”
乔月曦挂掉电话，大步流星走向于燕，她见杨赫似乎还想继续去亲于燕，二话不说推开了他的脑袋。
“大庭广众的，麻烦二位注意点影响。”
兴致被打断，杨赫本来满脸不悦，但他下一秒就看清了来者何人，瞬间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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