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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乌拉草

大伙说:“这条东洋狗,该揍!”


“山、山田太太、太君,学的不像驴拉粑粑,我、我再来一遍。这回,一定大大的像!”


山田出了这口窝囊气,像泄了汽的皮球,吱吱嘻嘻地说:


“金桑,你的大大的好,皇军忠实的朋友。我的奖赏,明月楼的犒劳!”


“嗨!嗨!多谢山田太君赏识,我金鸡脖儿肝脑涂地,报效皇军。死了让我阿爸基再揍我一次,来生来世,是人就当皇军的奴才,是狗就当皇军的哈巴狗。我金鸡脖儿对皇军要有二心,就是驴揍的,皇军老婆养的,不不,婊子养的。嘿嘿,山田太君,龟河太君来了……”


龟河二郎干巴瘦矮的架子骨,套着一身宽肥的黄皮,就像黄皮子套个狐狸皮一样,迈着螳螂步,一步三晃,跟戏台唱戏打锣的小丑不差分毫。一步一嘿嘿,两步一咧腮帮子,阴笑阳不笑,跟鬼哭似的。嘴唇上黑密黑密的仁丹胡,格外刺眼。惨白而又褶皱的脸皮显得格外粗糙发糟,长长黑黑的毳(cui)毛,让人想起没褪净的猪皮。真地应了那句话,人瘦毛长。他来到殷明喜面前,先是客客气气地一叩头,又斯斯文文地一抱拳,彬彬有礼地说:


“殷会长,恭喜恭喜!你不愧为日中亲善的楷模,共存共荣的表率,效忠大日本皇军的标杆,你的大日本皇军忠诚的朋友,大大的好!我大日本皇军刚刚征服这个美丽富饶的黑龙镇,你殷会长就给皇军来个大大的锦上添花,哈哈,友西!不过,殷会长,你有些不够意思,跟我龟河玩猫抓老鼠的游戏,让我龟河有些雾里看花的感觉,迷迷茫茫,昏昏糊糊,有点牛牵鼻子的味道,不好受。购买先进机器,是件大好事,有利于建立东亚共荣圈的大伟业,是我大日本帝国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干嘛要偷偷的,背着皇军呢?哈哈,唇齿相依,囿于成见,还有待时日。刚镶的牙,得慢慢磨合,一口哪能吃个胖子,那人心都是肉长的。煲汤嘛,得慢慢的来。殷会长,孤掌难鸣,孤雁难飞,我大日本皇军虽天下无敌,但也需像你这样的朋友,你也需要我大日本皇军的支撑。没有大日本帝国的呵护,这块蛮荒凄凉的土地,就没有繁荣的皇道乐土。殷会长,我这么说,是不是瓜子不饱暖人心呐,你说呢?哈哈。”


殷明喜听龟河二郎说出明目张胆的一番陈词滥调,气得心如刀刻锤捣,都能听到心在撕裂的声音,心像摘掉一样,浑身血液倒灌,胀得头发丝儿根根倒立,脸色铁青。龟河嘴里吐出的****,像颗颗小钉子扎进殷明喜的胸口,使他真正懂得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大义凛然,理直气壮。鱼鲠在喉,针锋相对地说:


“龟河大佐,俺经商做买卖,一向独往独来,从来不为谁装点门面,狗尾巴上挂花?你牵强附会,非得把圆的说成扁的,把白的说成黑的,指鹿为马,那是你狗带嚼子,胡勒!指望你们日本人撑腰,那是穿棉裤找不着裤腰,蹬错了腿?你说,灯笼杆子能结出水蜜桃来吗?兔子能倒上树吗?咱们是熏莸(you)不同器而藏,水火不相容,两块肉贴乎不到一块去,是两股道跑的车。你们日本人,肚子里怀的啥鬼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俺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拼命的不怕催命的,谁想动弹动弹我扛着的七斤半,恐怕他娘还没生出来呢?生意人讲究的道德是诚信和良知,谁好谁孬,心知肚明。经商言商,俺们购买先进机器,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振兴民族工商业。打虏光靠嘴上吹气儿吗?铁匠说的好,打铁还得本身硬。龟河大佐,你别耗子哭猫假心假意的。俺实话告诉你,进口这批机器,俺们在自个儿国土上,光明正大,不关你们外布郎日本人啥事儿?可你们处处刁难,百般阻挠,横加捣乱,安的啥心?你嘴上唱赞歌,脚下使绊子,这是人干的事吗?人前装人,人后当鬼,这不人面兽心吗?龟河大佐,你说呢?”


龟河抽抽地垅沟地似的干瘪脸皮,搓搓老鸹爪子,又栽愣栽愣肩膀,尴尬地干咳两声,嘿嘿地说:


“啊,殷会长,你的话太带有刺激性,要伤和气的。你的说话,要注意身份,满洲国的商会会长,一切要听从满洲国政府执政的,要服从天皇陛下的旨意,不能满嘴跑火车的干活?不利日中亲善的话不要讲?不利日中合作的话不要说?对中国的事儿,大日本皇军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坐壁上观。为改变中国的落后状况,大日本一定伸出援助之手。钱,大大的有。贷款,松花江水一样,源源不断,多的很。殷会长,你的,狗撵鸭子呱呱叫,德高望重,声威烜(xuan)赫,皇军的喜欢。你的,我的,彼此握起手来,通力合作,黑龙镇前途大大的好。你的大外甥,吉大少,好样的,我的相中。吉大少,有胆有识,非常的开明,皇军的来了,献上一份很好的见面礼,机器的运到,共建皇道乐土,立了头功。皇军的脸,金光闪闪的荣耀。哈哈,有心摘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殷会长,你说这是天意还是巧合?我说,这都是天皇陛下的恩泽,天照神的安排,谁也抗拒不了的。抗拒不了!”


龟河像老猪壳郎倒沫子,满嘴丫子堆起唾沫白泡。他只顾自个儿夸夸其谈,全然不顾听者在反胃。在场的众多中国人,脸上凝聚着狂飙,随时骤起。龟河为自个儿移花接木的成功,沉浸在喜悦之中,得意忘形地对杉木说:


“你的,杉木株式会社不用再挂羊头卖狗肉了,放手大大的干。木材大日本大大的需要,中国东北大小兴安岭有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的,也大大的发财!哈哈,友西!”


然后,龟河又对杉木耳语:


“吉大少,你的对手!嗯,你的懂?”


“嗨!懂!懂!” 杉木低头使命答道。


龟河扬登二怔的来到装着机器的大木箱前,围着箱子转了一圈儿半,停在写有黑字母的箱子前,皱皱鼠眼皮,瞪圆了布满血丝的鼠眼,又使劲儿眨巴两下,欻了一下山田。山田晃了晃脑袋。龟河死死盯了足足有三分钟,突然干笑起来,虚头巴脑地对殷明喜说:


“殷会长,嗯,能打开箱子让我开开眼吗?嗯,我心血来潮,就是好奇,好奇!你不介意吧?”


“龟河大佐,你那点儿花花肠子,还不如老娘们的骑马布呢。啊,不就想要个准影吗,那好啊……”


还没等殷明喜说完,龟河一歪鳖瓜儿脑袋,就上来两个日本兵,拿着刺刀就要起箱子。


“住手!”


蹩脚的一声大喊中国话,震慑住鬼子的蛮横无理行为。托马斯从甲板上冲向跳板,越过跳板上停放的大木箱,三步并两步,疾步走到被撬开一条缝的大木箱前,张开老鹰般的双臂,怒目对视着龟河二郎,射出瓦蓝的蓝光。


龟河被这突如其来冒出的西洋人弄晕菜了,鼠眼里迸出恶狼的眼神,惊疑、猜度、惧吓、纳闷,复杂的交织着疾速的变换。同时又迅速做出反映,冷不丁嘣出一个字,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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