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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乌拉草

二掌柜见状,死缠着唐拉稀,老泪纵横,苦苦哀求,两腿一软,跪坐在地,抱着唐拉稀大腿,“大少爷命休矣!”崔武看不下去眼了,苦苦规劝唐拉稀,“姐夫,一错千古恨哪!吉老大可是咱黑龙镇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有不测,你吃不了兜着走啊?你这是官报私仇,有借刀杀人之嫌哪?姐夫,三思!人家王福都答应放人,你就暂时退兵,再图良机,剿灭王福!吉老大要有个三长两短,殷明喜能放过你吗?他奉天、省里可有人哪?姐夫,吉老大没少报孝官府,没少为官府出力呀?姐夫,你、你、你不能怀揣歹心,一意孤行啊!你想舛谬夺乱,弥盖溢彰吗?你就坚信一定能打败胡匪吗?一旦狐狸没打着,再搭上吉老大的一条命,你这县官还干得了吗?姐夫!”唐拉稀板着脸,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反倒叫上劲了,“崔武,小舅子,你再胡嘞嘞,别说你姐夫我不客气了?剿也是你,不剿也是你,你拿了吉老大多少好处,这么吊膀子?我可告诫你,屁股往哪条板凳上坐,坐偏喽,小心屁股墩两半子喽!”唐拉稀哈下腰拽拉起二掌柜,“主仆一回,你也算做到仁至义尽,够意思了。大仗马上打响了,磕磕碰碰着也不好,回去吧!等着给你大少爷接风洗尘,压惊吧!”二掌柜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叫彪九扶上马,一步一回头的走开。只听枪声大作,喊杀声不断。


乌云漫天,阴霾浑浊,像口大黑锅,扣在人的头上。江通的柳条毛梢儿搅着霜雾,随着飕飕的江风向东南面慢慢滚压过去。柳毛通树林下的大叶樟草和低矮的稀疏的芦苇,随风婆娑起舞,波起波落,一浪一浪的发出“唼沙”鸟叫。


松花江隔江通南一侧的车轱辘泡,汛期是条两头连接松花江的江叉子,枯汛期露出一道沙坝,像一条袋子扎住两头的口,成了弯弯延延三十多里地长的大水泡子。江水和泡水在沙丘形成的椭圆形的江通沙子下互渗,活水贯通一气,江水涨泡水长,江水瘦泡水缩,沙子篦得泡水清而不沌,澈而不浑,是鱼虾栖息的天堂。


车轱辘泡,和松花江共同怀抱一个江通,傍着空旷苍凉一望无垠的大草甸子,寂静幽冥,远离人烟,堪称世外桃源。鸟瞰这一洼长而狭窄的河一样的泡水,尤如半拉硕大的车轱辘圈。车轱辘泡,由此而得名。


遥遥相对不远处的松花江上空,偶尔有几种不知名的鸟儿几只或一帮在空中盘旋,发出嘁嘁的凄婉低鸣;一只老鹞子淹在朦朦胧胧的云海雾霜中孤独的翱翔,突然滑雪橇的从云端俯冲到江面低空滑翔,在雾霜中时隐时现。再腾空,利爪上钩只挣扎着的灰兔。


几条饿狼躬躬腰的顺着江通草丛边冰边溜着边儿,遄来遄去,寻觅着。时而也会嗷嗷叫几声,使荒漠的江通和一马平川的泡子凭空增添了几分恐怖和苍凉。受惊的大家贼,炸窝蜂似的从柳丛中呼啸着穿了箭的在空中一面扇子的踅踅了一大圈,掩盖一面的天,又呼压压的淹在柳丛中不见了。


雾霜海气的泡子冰面上,参差不整地洒落着一坨一坨的冰穴子。冰穴子旁,留下一行一溜野狼野狐等野兽光顾的脚印,显得那么流畅、自然、和谐。


然尔,嘻嘻哈哈的银铃般和铜钟似的男女笑声,夹杂着“咔嚓咔嚓”凿冰的响动,交织地打破了这寂寥幽灵的和谐意境。江通枊林草丛里时而探出的人头,更给这人际罕见的神秘抹上一层的凄怆和恐怖。


吉德一脸轻松地拿冰镩子凿着冰面,冰镩子凿下去,溅起七零八碎的小冰块儿和冰末末。小鱼儿一脸挂着别后重逢的喜悦,更腻腻的瞅瞅逢凶化吉后的吉德,望着乌云天,又扫视一下周边江通的柳丛和无际的黄草甸子,很有感触地吟道:“黑白两色间,草黄一线天;冰雪苦鸳鸯,雪融江上仙。”吉德边凿冰边瞅着小鱼儿说:“你还真有点儿李清照的风采嘛,没想到也是个才女呀!”小鱼儿抹巴下刘海,“那是呀”的蹲下,用带着白羊皮的皮手闷子,麻利的向一旁划拉着散落的小冰块儿。吉德提醒地说:“小鱼儿,小心你的小手,别给镩上?”小鱼儿仰起冻红的脸蛋,嘻嘻地说:“这镩手算啥呀,你镩人的时候才叫狠呢!那时你咋不提醒咱啦,好心都用在歪蒯邪拉上了。”吉德喘着粗气,喷着一赶儿一团的白气,“小鱼儿,你净冤枉俺。凿冰眼还能喘口歇歇呢,你哪容空啊!停一下,你个个儿在底下就发颠了,还赖人呢?”


站一旁卖呆儿的渔民或说庄稼人模样的壮汉,抿着嘴只管憨直的笑,有意躲避似的,哈下腰捡起一块冰块儿,甩向泡子南沿儿的柳丛草中。“唉哟喂!哎哎哎,谁缺大德,没长眼睛啊往这噶达甩冰块儿,砸得我脑袋瓜子这个疼?”七巧猫捂着头,从柳丛草中站起走近壮汉,“哎二屁蛋,你小嘎伢子,搅啥乱,瞅鲤鱼咬汛肝颤了,我脑袋瓜也不是你的泄气球,是不小鱼儿?”小鱼儿努起小嘴,捡起一块冰块儿撇向七巧猫,七巧猫躲的迈步太猛,脚下踩着冰块儿一滑,嗤溜来个狗吃屎猪拱地,在冰雪面上出溜出老远。小鱼儿“咯咯”的笑弯了柳腰;吉德前仰后颌地晃着身子惨笑;二屁蛋更是“哎哟哎哟”的笑叉了气;柳丛草中不同角落里也传来了窥窃的笑声。七巧猫爬起来,很狼狈的瞅着小鱼儿,嗤咧咧地噗啦身上的雪末冰屑。


二屁蛋憋着笑,拿起冰镩子一个劲儿的猛凿,一会儿,冰眼里就有水洼出。


小鱼儿拽掉皮手闷子,抹了把从眼眶子里笑出来的眼泪,夺过二屁蛋中的冰镩,凿着冰屑里渗满水的冰眼,突然“咕嗤”一下碓漏了冰层,小鱼儿无意思提防,冷不丁一下子,两条胳膊顺势随着冰镩的惯性,一下子碓入泡水中,带着小鱼儿身子前倾,半个身子一下攮向冰眼。


二屁蛋站在小鱼儿的背后,不错眼珠儿的盯着小鱼儿悠美的凿着冰窟窿,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叫二屁蛋着实愣了那么一小会儿,随之二屁蛋明白发生了啥事儿,就地一个大跨步,两手朝小鱼儿仰下去的两个夹肢窝伸去,两只手掌抱住小鱼儿,瞬间觉得到从未有过的感觉,软软的暄腾,二屁蛋没管这一套,用力把小鱼儿捞拽住,搂在怀里。


小鱼儿抹一眼撒开手的二屁蛋,煞白的脸一下子通红通红的飞晕,感激的对二屁蛋说句,“你真有劲儿!”又缓口气说:“哎哟妈呀,吓死我了!”吉德忙拉过小鱼儿,把凉瓦瓦的一双小手揣进羊皮坎肩里焐上,俏皮地对小鱼儿说:“捅!捅吧,捅漏了吧?”小鱼儿紧绷着的花蕾似的小红脸儿,刷一下绽开了,拱着小嘴说:“去你的!不叫二屁蛋,早掉进冰窟窿里了。”吉德说:“那可真成就小鱼儿啰!黑鱼精可就要撺天猴儿,娶媳妇了!”七巧猫拿操罗子搅着冰窟窿,一下一下的捞着冰屑,“哎大少爷,那你成啥了?嘿嘿,王八嫁媳妇呗!”二屁蛋把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冰镩扔到一边,哈哈笑个不停。小鱼儿从吉德怀里抽出焐热乎的小手,捡起一旁的操罗子,就朝七巧猫的头上扣去,七巧猫正在得意忘形的操鱼没寻思小鱼儿会来这一手,叫小鱼儿扣个正着。七巧猫傻呆的造蒙了,小鱼儿问:“七巧猫,这叫啥?你说!”吉德凑过来,替七巧猫说了,“这叫小鱼儿套上个王八蛋!”二屁蛋也打哈哈说:“依我看哪,小鱼儿套上乌**!”小鱼儿和吉德相视一笑,眼神里崩出五个字:都捎带上了!七巧猫趁机敏捷的摘掉操罗子,撵上二屁蛋,摁在冰雪地上格唧,小鱼儿拉着吉德,说时迟,那时快,几步窜上去,抓把雪,就忙往二屁蛋和七巧猫脖领子里塞,四个人扯闹在一块堆儿。


“啪”,一道黑光,从天而降,把四人吓了一大跳。四个人,八道光,齐刷刷一瞅,惊叫,“黑鱼棒子!哪来的?”压在最底下的二屁蛋,猛力一拱,把七巧猫拱翻,爬起来,抓起二尺来长赶上黑棒子活蹦乱跳在冰上翻腾的黑鱼,朝七巧猫身上打,七巧猫就地十八驴打滚,一梃立了棍儿,二屁蛋掐着黑鱼就跑,回头喊:“不闹了!再闹,冰眼冻上冰碴儿,鱼就都跑了!”小鱼儿和吉德向七巧猫一招手,“操鱼儿喽!”二屁蛋行家里手的拿着操罗子,一下一下的操着一豁豁长的鲫鱼、鲶鱼、白漂子、鲤拐子、小狗鱼,扣在冰面上,小鱼圪圪殃殃的蹦跳穿高,一会儿就穿上薄薄的水晶银盔甲,嘎巴嘎巴嘴的睡大觉了,“这冒眼打对了,鱼真齉!哈哈,掏上了,都是漂亮的小鱼儿勾来的……”二屁蛋一语未了,“嗖嗖”,几道黑光,擦二屁蛋鼻尖穿过,撺上空中,停停的,又快速栽下,堕堕的“啪”重重摔在冰面上。从鱼嘴缝里沁出殷红的鱼血,垂死的在冰面上折腾,很快沾在冰上,尾巴和头还一翘一撅的,不情愿的瞪着凄惨的渇望又挣扎的恐怖眼光,嘎巴着嘴。


“啊呀妈呀,才、才那条也是这样撺儿的?”小鱼儿唬着大大的大眼睛,惊奇又惊讶的嚷道:“撺天猴!赶炮仗了!”


“这黑鱼有意思,真神了!”吉德抠抠的抓起一条棒子似的黑鱼,掐个棒子的冲众人说:“拿着,赶上老娘们捶衣服的棒槌了!”


“这泡子是黑鱼窝,那边庙里还供着黑鱼神呢。”二屁蛋操着鱼,显摆地说:“鱼咬汛时更好看。一早顶着启明星,就比着撺高,才有尿呢!一个比一个能逞赛。你就瞅吧,黑压压一面子的母鱼群,乌殃乌殃的贴着水面撒欢,公鱼追逐,就咬开汛了。”


七巧猫把黑鱼归拢一块,有六七条,“这玩意儿刹生鱼最好了,再弄上那么一口老烧,哈哈,就神仙了!”操的鱼,堆了一小土包似的,没冻麻爪的蛤什蚂,蹬在雪上,支着后长腿,一蹦老高老远;蹬在光滑的冰面上,后腿直打滑,一嗤楞,一嗤楞的;有的嗤溜翻了个子,露出鼓鼓的红肚囊,四爪蹬蹬的就冻上了,很是叫人可怜。


小鱼儿可欢嘘了,撵着追着,东抓一只,西抓一只,扔进柳条筐里。


突然,二屁蛋一声惊叫,就见一条七八斤的红嘴儿红尾的大鲤子腾云驾雾,撺出冰眼,穿上天空。小鱼儿见黑鱼摔的那么惨,怕摔着大红鲤子,就穿上去,撑开大襟,张着,对着落下的大红鲤子,接接的,“啪”砸在大襟上,又“吧唧”掉在小鱼儿脚面上,“哎哟哎哟!”小鱼儿抱起脚,疼得转磨磨。大红鲤子噼里啪啦的在小鱼儿脚下戏闹。七巧猫见了,惊呼:“鲤鱼精戏闹小鱼儿啦!”吉德也觉得新奇,忙喊:“小鱼儿!小鱼儿!鲤鱼跳龙门,好兆头啊!”小鱼儿放下脚,好不容易逮住滑溜溜的大红鲤子,稀罕的搂在怀里,“鲤鱼是龙的子孙,你吉大少爷不就是指这鲤鱼发的家吗,还不顶礼膜拜?”吉德还真听话,真的“噗通”跪下,参拜上了。


“大少爷你这和大鲤子拜堂呢呀,要是公子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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